“宣他进来。”
炎钰等不及炎轩进来,踱着步子缓慢走出大殿。
十年了,他很想知道,十弟变成什么样了。
阳光明晃晃打在二人身上。
炎钰一身明黄,站在台阶高处,俯视着炎轩。
炎轩风尘仆仆,身披鹤氅,腰悬两尺长剑,足登鹿皮马靴,剑眉星目,气蕴内敛。
二人互视良久,炎轩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臣弟参见皇上。”
炎钰向前慢慢踱了两步,停下道:
“十弟,未经传召,你可知罪?”
炎轩不答,起身,扬眉道:“臣弟要见阿暖。”
炎钰怒气横在喉间,他不经传召私自进京,看似行君臣之礼,实则处处失礼,他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皇上!
炎钰气笑了,冷声道:“阿暖十年前就死了。”
炎轩不与他做口舌之争,改口道:“臣弟请见曹妃娘娘。”
炎钰冷冷看着他,十年未进京,刚踏入宫门,礼未全,就要请见他的妃子,真是好大的胆子!
“曹妃是朕的女人,臣弟莫不是还想从朕的后宫抢人?”
炎轩淡淡瞧着这位九五之尊,平静道:
“若,她是皇上从别人身边抢回来的,臣弟未尝不能抢走。”
炎钰勃然大怒:“你,大胆!来人!”
宫城禁卫唰唰唰抽出刀剑,将炎轩围了起来。
炎轩歪着头看看身周一圈禁卫,微笑道:
“皇上何必心急,臣弟只是想给曹妃娘娘请个安罢了。”
炎钰冷冷道:“请安?不止如此吧!”
炎轩耸耸肩,扬手打了个响指。
几十位身穿紧身衣的蒙面人,如鬼魅般冒了出来,在宫城禁卫的外围站定,只待主子一声令下,就要大开杀戒。
炎钰突觉身上寒意逼人,这是他的皇宫,这些人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虽不至于怕了,也心惊不止。
炎钰冷笑:“这点人,十弟就想将人带走?”
炎轩摇头:“这是京城,臣弟不敢托大。这样身手的,臣弟麾下有几百人,比他们差些的有三千人,这次臣弟带了一半多。”
炎钰冷哼一声:“是不少,十弟莫不是以为朕的五万禁军是摆设?”
炎轩再次摇头:
“十年来,皇兄执着于皇位,臣弟也没闲着。在西南,臣弟有雄兵五十万,若臣弟死在京城,或是被囚于京,臣弟的心腹会执印信,将西南交与五哥,想必五哥会非常高兴的。”
炎钰色变,不敢置信道:“五十万?”
炎轩轻笑:“是不是有人告诉皇上,臣弟拥兵三十万,好奇那二十万是哪蹦出来的?”
炎钰没这么想,他以为炎轩在说大话。
这些年,他没放松对炎轩的监管,西南镜内遍布他的探子。
炎轩不管他怎么想,问道:“五哥没发现,这几年,南夷和西凉都没对赢国用兵吗?”
炎钰一个激灵,这几年,他一心对付五皇子炎琪。
南夷和西凉很安静,还以为他们在休养生息呢。
炎钰嘿嘿一笑:“五哥知道臣弟娶了两位侧妃吧?一位南夷公主,一位西凉公主,她们很争气,给臣弟各添了一个儿子。”
这事儿炎钰知道,没理会。小国公主罢了,能成什么大气候。
“臣弟因着这层关系,与两国约定,臣弟帮他们打通赢国的商路,各取所需,互通有无。他们不得再起刀兵,并划出一块儿地方归臣弟使用。两个孩子的母舅各领10万精兵藏在其境内。”
炎钰毛骨悚然,十年不见,他一心防着其他皇子,没想到最难对付的,是他的这位十弟!
“皇上,臣弟不欲与你做对,只为自保。你谋算皇位,爬上今天的位置,其间用了多少阴损手段你最清楚,臣弟不得不防。臣弟把底牌告诉皇上,是想皇上知道,臣弟不想反。当然,皇上若非逼臣弟反,臣弟也可以按照皇上的意思来。今日,只为求见曹妃娘娘,还请皇上行个方便。”
炎钰怒极了,在他的京城,他的皇宫,被他的这位昔日好皇弟,逼迫至此!
他阴沉着脸,怒视炎轩,炎轩则平静地看着他的好皇兄。
时间很缓慢,场中人静立不动,却又一触即发。
宫人们吓得两腿发抖,浑身冒冷汗,眼珠子不停在场中两个中心点划过。
炎轩打破沉默:“皇上是不是在想,怎么弄死臣弟?此时此刻,怕是很难想清楚,皇上慢慢想,臣弟就不候着了。”
说罢,他自顾自朝后宫走去,目不斜视,丝毫不理会围着他的宫庭禁卫。
禁卫首领看看他,看看皇上,不知如何是好。
炎钰气得脸色发青,愤怒地看着渐渐远去的炎轩背影,却没向禁卫们下任何指令。
那几十个蒙面人随着炎轩的远去,也如烟般退场,仿佛从未来过。
皇宫是炎轩长大的地方,他朝着昔日七皇子的寝殿走去,听说那里已是暖阁了。
就要见到阿暖,他有一肚子的话要问,要说。
他坚定地朝前走着,泪意盈满胸口。
母女分离
双儿知道了那两道圣旨,她太小,还不太明白,赐婚是什么意思。
这段日子,她在宫中到处跑,偶然知道她口中的压寨夫人,就是各宫娘娘。
阿娘被封妃,也就是阿娘真做了大叔的压寨夫人。
嗯,还是二十多个压寨夫人中的一个。
她大哭,问阿娘,是不是把阿爹忘了,她答应要等阿爹来接她们的。
阿暖看着她,默默垂泪,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
双儿虽小,却极聪慧,记起那日,阿娘已经坐上阿爹的马匹,看到自己掉下来,还是狠狠心从马上翻了下来。
止住哭,再问是不是因为她,阿娘才当了大叔的压寨夫人。
她大大的眼睛盈满泪水,怪自己拖了阿娘的后腿。
当再看到大叔时,她抽出腰间的小鞭子,扬手就朝大叔打去,边打边说:
“我不要阿娘给大叔当压寨夫人,我阿娘是阿爹的。你走,你走,不要你在这儿。”
把首领太监陈辰给惊的,心说,这野丫头也太大胆了些,敢抽当朝天子。
炎钰面无表情,抓住双儿的鞭子,淡淡道:
“双儿惹大叔生气了,从今日起,要给双儿换个去处。以后一个月才能来看阿娘一次。”
说完,就让陈辰把人带下去。
双儿大哭,阿暖紧紧抱着双儿,气得说不出话来。
炎钰柔声道:
“阿暖,双儿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她总不能成为横在你我之间的阻碍。你放心,朕既已收她为义女,自然不会亏待她。琴、棋、书、画,女红、医药……当年你都学了些什么,朕一样不落让人教她。再说,双儿性子野,总要学些宫中规矩。你在宫中日久,应该知道,就她这性子,朕能容她,宫中人也容不得她。”
说完,又对双儿道:
“大叔是坏人,你再哭闹,就只能一年见阿娘一次了,你自己选吧。”
双儿满眼是泪,愤怒地瞪着大叔,想说又不敢说,生怕一开口,就要一年才能见阿娘一次了。
阿暖知道炎钰心意已决,他没处死她跟别的男人的孩子,还收她为义女,封她尊号,已是天大的恩典了。
这是底线,他不会再让步了。
阿暖蹲下身子,抱抱双儿,摸摸双儿的小脸,忍住泪说道:
“双儿去吧,一个月后就能见到阿娘了,很快的。”
双儿哭着一步三回头,跟着陈辰走了。隐隐约约明白了点,什么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直到看不见双儿了,阿暖的眼泪绝堤而下。
他先是拆散了她们一家子,现在又隔离她们母女。
接下来呢?他还要怎样?
炎钰见阿暖哭得伤心,去拉阿暖的手,被阿暖甩开。
他笑笑,也不生气,人已回来了,住进了暖阁,封了妃……
一步步来,他不信,他化不开阿暖心中的坚硬。
直到……炎轩回来了。
炎轩进到暖阁,侍候的宫人们一阵慌乱,这里除了皇上,不让别人进,更何况还是一名男子。
炎轩也不多言,抽出腰间长剑,押着管事太监的脖子,示意他禁声,直到管事太监点头如捣蒜,才放了他,从从容容走了进去。
阿暖听到院中的动静,没理会,除了炎钰不会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