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草有生(72)

作者:小草本心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秉诺自明白那歌女的意图后,好几次都想起身,上前阻止。但他看郑氏反应迅速,已派了人上台,自己才作罢没有起身。

秉诺说不出悲喜。宴席散后,他更是没有时间听姚氏一遍遍复述宴席上的一幕幕。姚氏边复述边笑,笑得不能自已。

秉诺再三叮嘱灵儿,大房这些日子定不太平,灵儿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明哲保身。若看到娘有任何不得当的行为,也当多多提醒。交代完,他便赶紧赶回礼部,随队出使大虞。

正当秉诺不分昼夜地在官道上疾驰南下;秉忠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跪在了程府的祠堂里。

老太爷毕竟年纪大了,被气得不轻,已送回房歇息。

此时的祠堂里,只有程三爷,郑氏,和程秉忠三人。

程三爷自在宴席中听了秉忠的丑事,就再也没有说一句话。宴席结束更是由程家大爷、二爷代为送客,程三爷再不露面。

他集聚心底的怨气,对秉忠恨铁不成钢的怒意,和颜面扫地的羞耻感,全部迸发出来。

程三爷挥掌,使尽力气,扇了秉忠一个巴掌。

他下手重,一巴掌扇得秉忠歪倒在地。

秉忠再爬起来跪好时,脸上已是一阵白一阵红,嘴角流血,一口吐了满地鲜血。

郑氏虽看着儿子心里也是气,但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今跪了半天,又挨了打,她于心不忍,劝慰说:

“三爷好好说,好好说。”

程坚勃然大怒,手指着秉忠说:

“好好说!我当初看你状态不好,让你去郊院修养,你就是这么修养的?!我早知道你能干出这等丑事,一顿板子打得你爬不起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就是太惯着你了!太跟你好好说话了!你才今日荒唐至此!”

程三爷面朝院内高喊:

“来人,请家法,打!二十棍,一棍都不能少!”

程三爷话音刚落,秉忠还是跪着,低着头看不清表情。郑氏已是跪倒在地,拉着程坚的长衫,苦苦哀求程三爷说:

“三爷,不可啊三爷。叶氏如今有孕,秉忠若受罚,叶氏定要担心啊。现在子嗣重要啊,三爷!秉忠的错,先记下,以后让他将功补过。”

三爷的秘密

此时祠堂的仆役应声赶到。

程三爷铁青着脸沉默了半晌,祠堂静得只听得到郑氏嘤嘤的哭泣声。

程三爷最终冷静下来,冲仆役摆摆手,让他们回去。

他叹了口气,对秉忠语重心长地说:

“你是我的嫡子,三房的基业以后都由你继承。为父苦心给你铺下的路,攒下的名声,你就这么任性糟蹋。秉忠啊,为父对你寄于厚望,但未来的路到底是在你脚下。你自己跪在祠堂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程坚那一口叹气,似是累了,也似是老了。曾几何时,他对自己这个儿子,竟开始感到失望。他转身,就朝祠堂外走去。

程坚的话,虽不是斥责,但语气中流露出的失望,比斥责更令秉忠难受。

秉忠心里那口怨气从来就没有平过。

凭什么?自己明明是受害者,为何现在全成了自己一个人的错。若不是郑衡出了那样的丑事,自己怎会蒙羞受辱,又怎会放纵自己肆意享乐。

如今,父亲口口声声倒好像是自己大错特错一样。且不说哪个富家公子不寻花问柳,就算寻了问了又怎样,纳进门不就行了。何至于此?

秉忠梗着脖子,眼神倔强,替自己辩解说:

“我怎任性糟蹋了?这些富贵家公子,哪个没有三妻四妾。”

秉忠这话说得底气十足。他心想,父亲自己不还好几房姨娘,每个还都有子嗣。

郑氏听儿子开口,知道他的脾气又上来了。连忙劝他好好认错,不要再说。

但秉忠根本不听,继续说:

“是,我承认,如儿她今天在大庭广众之下,那一番说辞吓到大家了。但那又如何,我明日纳了她进门,就是我堂堂正正的妾氏,谁能议论半句不是。”

秉忠心中不满的还是父亲的那句评价,继续振振有词地说:

“我怎就任性糟蹋我的名声了?再说了,我的名声那都是我自己挣来的!与山琼一战抗敌有功,兵会上脱颖而出进得前三,京城第一考取淀塾,在各师历练期间赢得交口称赞。这所有的一切,除了山琼之战父亲派兵护卫,其他哪一个不是我自己拼尽全力挣来的名声!父亲如此说我,我不服!”

郑氏听闻秉忠出言顶撞的一番言论,焦急得连忙爬到程三爷脚前,仰头看着程坚苦苦哀求说:

“三爷,秉忠有口无心,他是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吓傻了。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三爷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啊,三爷。”

程坚从听到秉忠说三妻四妾的言论时,就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气上不来。

在听完秉忠的一番话后,程坚气得双拳紧握,青筋暴出,浑身颤抖不已。

他颤颤巍巍地伸手指着秉忠,说:

“你,你,你。逆子!”

郑氏眼看程坚状态不对,脸色从铁青突然变得毫无血色。

她连忙站起来,拍着程坚后背给他顺气。一边劝慰说:

“三爷不要听他胡说,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妾身扶您回去休息。”

秉忠从没听母亲如此否定过自己,他心中愈加感到不公,愤愤道:

“我没有乱说话,句句属实!”

程坚本已在郑氏的搀扶下,准备出祠堂。

他听到秉忠这句话,停下了脚步,沉默了片刻。程坚还是挣脱开郑氏的手,走回到秉忠面前。

他没有暴怒,却也没有刚刚的和颜悦色。只是沉静而严肃。

似是下了许久的决心,做了很久心理斗争后,程坚深吸一口气,迎上秉忠理直气壮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说:

“我以前瞒你是为了你好,却不想养成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好,好,我今天都说给你听,你那些名声到底是哪里来的。”

郑氏听程三爷如此说,自己站在祠堂门口一边摇头,一边直流泪。

她没有再跪地哀求,因为知道程三爷心意已定,再哀求也是无用。

她只是默默流泪,愈发担心秉忠。

秉忠自然知道自己的名声是哪里来的,他仍神情坚定,略带骄傲。

他倒要听听看,自己实打实考出的成绩,靠真才实学拼来的名次,看父亲能编出些什么花来。

只听程三爷语气沉重,缓缓开口道:

“与山琼一战,你知道的是我派护贴身守护你。但你不知道的是,那一战本可有可无,是我极力向朝廷请战。逢战才有功,有功才能扬名,才能脱颖而出。这些你并不知晓。”

秉忠闻此言,眼睛睁大、皱眉,情不自禁地摇头,似是不可置信。

程三爷并不看他,只是看着石板地,似是在回忆一般,说:

“兵会你本不够资格参加,是我打通了京塾的关系,让他们推荐你。这只是其一。赛中,前几轮你本名次垫底,是最后考孟主审打的高分,才将你拉到了第三。这些,都是我提前与叶将军达成的共识,我同意他部下孟仁闵任兵会主审,以力保你的成绩为交换。这些,你也不知。”

程三爷的每一句话,句句扎心。秉忠听完,人已跪坐在地,全然不见刚刚理直气壮的样子,像是抽空了所有力气一般。

程三爷又接着说:

“当初考京塾,你考了第十三。是我打通了关系,换了成绩,你才得了第一进了京塾。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我换了谁的成绩。”

这一番话,就仿佛压倒秉忠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整个人如同散了架的木偶一般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没有聚焦。

程三爷并没有停,他继续说:

“那一年,大虞主帅王向率残兵潜逃到深山,四处流窜。暗探报说,王向有意突袭我,甚至绑架你为质以示要挟,因为他知道你是我的软肋。所以那一年春节,我频频带着秉诺外出应酬为饵,也是担心你有个闪失不测。”

此时的秉忠双手捂住耳朵,疯了一般地摇头。他已什么都不想再听,一句话都不想听。

父亲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凌迟着他的自尊。

程坚眼神晦暗不明,接着说说:

“秉忠,你当知道,你在外受的所有褒奖,有多少是看在你是程府嫡子,以后要继承基业的份上。别人可以肆意夸捧,但你心里要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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