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诺看灵儿的眼神中涌出了一丝宠溺。也罢,灵儿只管做自己想做的就好了。
她闯了祸,我来兜;她犯了错,我来扛。
于是秉诺只再叮嘱了一句:
“反正每天你要是有不开心的,你就先忍忍,等我回来全说给我听。我跟你一起解决。”
灵儿听了这话倒是笑了,说:
“娘说了,说你公务忙,要我不要老拿鸡毛蒜皮的事给你添麻烦。你放心吧,我可以的。”
说完灵儿实在困得不行,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秉诺也笑了,说:
“没事儿,我爱听你说这些。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听到“休息”两字,灵儿整个人为之一振。她登时清醒过来,满脸羞红。
秉诺看她突然脸红起来,自己亦是想到了这茬,不自觉脸上发热直到耳根。
但秉诺心里却怀有一丝期待,不,满怀期待。
满满当当装的都是你
秉诺、灵儿两人都沉默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微妙的情愫。
灵儿看秉诺浑身酒气,她便打破了沉默,说:
“你先去洗漱吧。”
灵儿也就是看秉诺疲惫的样子,想着让他洗漱下放松些。
可就在她脱口而出后,看到秉诺的脸色更红了。一时明白自己这话现在听起来确实有那么一层歧义。想到这儿,灵儿自己也是涨了个大红脸。
秉诺这时才瞧见灵儿身上穿的早已不是婚服,而是大红色的里衣,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皂角香味。秉诺低着头,与灵儿说:
“好啊,你再吃一点,我先去洗。”
然后他就快步去了净房,脱去喜服,打水洗漱。
灵儿坐在床上发呆。
她忽然想起娘早上叮嘱自己的,说到了婆家后,要勤快贤惠些。尤其是待秉诺要多多体贴,端茶送水什么的,眼里要有活。
想到这儿,灵儿眼目所及,正好看到秉诺的毛巾放在衣架上没有拿进净房。
于是灵儿跳下了床,两步就跑去净室敲门,说给秉诺递毛巾。
秉诺微微开了一个门缝,伸出胳膊来,拿了毛巾。
自己隔着门,道了一句:“多谢。”
灵儿站在净室门外,红烛微弱的光亮下,她依稀能见到秉诺伸出的胳膊上露出的疤痕。
秉诺肤色本来就白,胳膊平日里藏在袖子中被捂得更是白皙。也就愈发衬托得那道伤疤触目惊心。
那道伤疤很长,很深,像是一条蛇一样攀在手臂上。旧伤愈合,新肉再长,撑裂了外皮,道道褶皱交错纵横,看上去十分狰狞。
灵儿看了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砍下去该是有多疼啊。
她回去坐在床上等秉诺,那道伤疤宛若就在眼前。
一直等到秉诺出来,灵儿一把撩开他的袖子。
只见他胳膊上除了这道伤疤,其他各类疤痕清晰可见。
有鞭伤,有刀伤,有剑伤。
秉诺另一侧的胳膊上,还有一个似是刀伤一般的疤痕,虽然不长但是很深,在胳膊上形成了一个肉坑,那是直接挖掉了一块肉啊。
灵儿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她哽咽着问:
“这都是战场上留下来的?这该有多疼啊!”
秉诺一走近床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灵儿给撩起了袖子。
他还没明白灵儿要干吗,就见她已是哭哭啼啼。
秉诺见状连忙抽回手,灵儿这一哭,秉诺有些手足无措。他靠近灵儿,轻轻坐在床边,伸手拍拍她肩膀,安慰说:
“这都不要紧的,现在都不疼了。”
灵儿却哭得不能自已,她转身靠向秉诺,抱着他胳膊一直哭。直哭得秉诺衣袖都被灵儿的泪水打湿。那一刻,灵儿只觉得母爱泛滥,这孩子太可怜了,以前都遭的是些什么罪,从今往后自己一定要保护好他。
只是等灵儿好不容易平缓一些,睁眼瞥见了伤口,她又止不住地继续哭。
秉诺心中责怪自己,早怎么没想起来,连忙放下袖子。
他连连安慰灵儿真的不必担心,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秉诺一边和灵儿解释,一边心想,这胳膊上的还都只是小伤。若是给她看了胸口的剑伤、背后的砍伤,这姑娘还不定哭成什么样呢。
看来自己得包得严实一些,别吓着她了。
秉诺就像是哄孩子一般,哄得灵儿情绪渐渐平复了。
灵儿从天还未亮就起床,忙忙碌碌一整天。她哭累了,竟这么迷迷糊糊睡着了。
秉诺看着身侧的姑娘,满脸都是泪痕,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只听她呼吸渐渐平缓,睡着了的样子。
秉诺不禁抬手,手指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触感肌肤柔滑,秉诺只敢轻轻拂过,都害怕自己手心皮肤粗糙,硌着了她。
待灵儿完全睡熟后。
秉诺将一个胳膊垫在她头颈下,一个胳膊放在她膝弯处,小心翼翼地将灵儿抱起,自己膝行到了床内侧,再轻轻将她放在下。
秉诺等了一会,见灵儿没有被惊醒的迹象,才慢慢把右胳膊从灵儿膝弯处抽出来。
但他却舍不得把灵儿头颈放下,依旧伸着左胳膊垫着。
秉诺不由自主地侧身躺下,他看着身旁枕着自己手臂安然入睡的姑娘。只见她睡得甘甜,神情安宁,就像一只酣然入睡的小猫一样。
秉诺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安然满足感,朦胧间有点明白什么叫家的温暖。
新婚之夜,秉诺睡得很浅。
他时不时醒过来,看看灵儿盖的被子有没有被踢开来,小心帮她掖好,怕她着凉。
睡梦中,秉诺又仿佛听见灵儿哭。他一个激灵惊醒过来,忙看向身边的人。才发现仅仅只是梦而已,灵儿依然熟睡。
秉诺生怕她换了新的地方睡不好,时刻都担心。就这一晚上,他醒来少说也有十多次。
黎明时分,秉诺赶在仆役还未起床,自己悄悄去伙房。
他找了点面条,青菜,简单煮了一碗面,配上一个荷包蛋。
他端着煮好的面,四下张望看院子里没有人,快步端着面走回屋内。
秉诺见灵儿还是熟睡,就将面放在了书榻上,又找来了盘子盖上。他想着等灵儿醒来吃的时候,面应该还是热乎的。
秉诺看还有时间,自己埋头几案,画了一幅程府的图纸。上面各门、各户,都细细标注清楚。
画完后,秉诺又自己核对了一遍。确认无误,才收了笔。
眼看天色见亮,秉诺去喊了灵儿起床。
憨态可掬的睡颜,睡眼惺忪的迷糊样儿,秉诺若不是靠自制力,只觉得眼睛都盯在了灵儿的身上。
待灵儿洗漱完毕,秉诺盯着她把面吃了。
灵儿看着这么一大碗面,打着哈欠说:
“这怎么一大早就吃这么多面,啥规矩啊?”
秉诺倒了水给她,说:
“不是规矩。是程府新妇第一天都是要伺候公婆用膳的。我看大嫂那时候,都是一站一顿饭,只是给娘夹菜,自己一口都吃不上。你现在吃饱了,一会哪怕到了晌午都不吃,也是没关系的,饿不着。”
灵儿闻言,觉得秉诺说得在理,拿了筷子就开始吃。
她嘴里塞了一大口面,忽然有个念头,就嘟嘟囔囔地问:
“你大嫂去年过门的吧,这么小的事儿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灵儿自己寻思了下,盯着秉诺问:
“莫不是你当时特别留意你大嫂,所以记得?”
秉诺看着灵儿那突然紧张起来的眼神,失笑不已,摸摸她头,说:
“怎会,那时我想着你以后过门也定是有类似的规矩,我看大嫂辛苦,所以特意记下了。”
灵儿本盯着秉诺看,十分理直气壮的样子。
闻言,她一下羞红了脸,只是嗯了一声,闷头吃面。
这面明明是咸的,却越吃越甜,就好像撒了蜂蜜一样。
灵儿将满满一大碗面都吃完后。
秉诺拿出了自己刚画的程府布局图,细细地给灵儿讲府里的各门各户都住着哪些人。这些人的脾气秉性如何,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又是什么样的,以前发生过哪些冲突。
不仅仅是家中长幼,秉诺连程府各家的管家、仆役都介绍得清清楚楚。就差把灵儿见到他们需要如何问安,哪些话他们一听就会炸毛,都写出来让灵儿背了。
秉诺细细介绍完程府繁杂的人际关系网后,又与灵儿介绍了程府新妇进门第一日奉茶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