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听得灵儿都要开始犯困了,秉诺才终于说完了。
灵儿心里真是直打问号,记忆里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和眼前这个絮絮叨叨说个没完的人,真是对不上号啊。
约摸着时辰差不多了,灵儿梳妆打扮整齐,恭敬站在姚氏屋外,只等姚氏起床就进屋伺候梳洗。
一如当年常氏嫁入程家的待遇一样,灵儿在屋外侯了很久。
但灵儿却并不觉得辛苦。
一来,秉诺已提前将这一情形告诉了灵儿,她心理有所准备。二来,秉诺也一直陪在她身旁一起站着,不顾往来仆役非议的目光。
在秉诺仔细的提前预判,贴心陪伴的情况下,灵儿在程府第一日的表现可圈可点。
即便给姚氏布菜时自己一口也吃不上,但灵儿时刻回味着秉诺一早煮的面条;尽管祠堂里拜见叔伯的场面上,众人都瞩目聚焦与灵儿一齐敬茶的新妇叶氏身上,但灵儿却能感受到秉诺在一旁时时刻刻关切甚至担心的目光;即使程府下人已经开始对她不甚恭敬,那又何妨,秉诺拿着布局图领着灵儿看遍了程府的各院各户。
之后几日,灵儿在程府的生活顺利得出乎秉诺意料。
他之前担心的种种都发生了,姚氏立威,家族无视,家仆无礼。但灵儿却与大嫂一般,总以微笑待人,从不生气,亦不与自己诉说。
每日秉诺回府,灵儿所述说的尽是大嫂如何帮衬照顾,叶氏如何逗笑有趣,新读了哪句诗甚是喜欢要念与秉诺听。
秉诺看灵儿每日乐呵呵的样子,心中不忍,说:
“灵儿,你如有不适应,或是别人对你不好。你别忍着,闷在心里,可一定要与我说啊。”
秉诺担心,担心灵儿如大嫂一般,把所有的委屈闷在心里,不愿给自己添一点麻烦。
灵儿低头含笑,轻声回了他句话。
秉诺没有听见,问:
“什么?”
灵儿贴着他耳朵说:
“我眼里只有你,心里也只有你,满满当当装得都是你。别的就什么也瞧不见了。”
相助
秉诺新婚不多时,山琼使臣梅恩尚书带着山琼使团一行人来访大梁。
山琼使团此行,一来,为拜谢大梁所行两国通商之良策,实在是山琼百姓之福;二来,山琼装了满满一大车山货赠予大梁君上,礼虽轻却贵在心意。
此外,梅尚书还奉上山琼国君的亲笔书信。
信中,山琼国君不吝辞藻地表达了对大梁的感激之前。通篇信函中,更是充满了对大梁国君的溢美之词。山琼国君诚恳表示,愿两国邦交友好,未来共谋兴盛。
哪一代君王不愿被称赞治理有方,治国有道?更何况还是被外邦国君所称赞。
山琼国君情真意切的书信,直看得大梁君上圣心大悦。
于是,大梁君上下令,悉数收下山琼赠礼,并派人准备了大梁物产,备下国书。
为表重视,大梁君上特命文尚书任使臣,出使山琼,赠送国书与回礼。韩见之,宋书言,秉诺等人随从跟行,与梅尚书一齐返回山琼。
临行前,虽然灵儿有万般不舍,好在秉诺答应也就一个月的时间,至多也就四十天就回来了。
灵儿也知道,这样的公事怎是自己儿女情长能左右的。她也就把自己的思虑放到了一边,仔细打点起秉诺的行囊。
秉诺以往都是自己打包裹,衣物、洗漱用品都装一起。也就一个包袱,全都能装下十分简单。
虽然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但将就将就就行了。
灵儿心思缜密,专门列了清单。待她整理好了包袱后,她还一一核对,生怕落下一件。
满满三大包袱,灵儿帮秉诺准备了外衫、里衣、长褂、短打,连跌打膏药、干果点心也都带上了。
最后灵儿还包了一包糖,共四十粒。
她要秉诺每天吃一粒。说吃完一粒,离回家的日子就近了一天。待秉诺吃完最后一粒,就到家了。
秉诺背起三个大包袱,满满当当,沉甸甸的。他听着灵儿对那包糖的解释,不禁失笑,这不都是小孩子的想法。
出了程府有一段路了,秉诺还犹带笑意。心里念想的都是他新婚的夫人。
礼部大院内,众人集合清点后,先将各自的包袱送上车。
宋书言站在车上帮大家装包袱。他接过秉诺的包袱时,微微吃惊,脱口问了句:
“这么重?”
他再看秉诺接着又递来了两个包袱时,十分惊讶,这人平时都只有一个小包袱,今天这是怎么了?
宋书言突然想明白了,连连拍自己脑袋。他不禁哈哈打趣秉忠说:
“啊哟!这是新娘子准备的包袱吧!这是把家都搬来了让你带上啊。”
宋书言这么一嚷嚷,随行的礼部同僚们都凑了过来,纷纷表示这一路上要向秉诺借东西用呢,还直夸秉诺精神头实在今非昔比。直接把秉诺说得跑到一旁整理货物去了。
一众人整装完毕后,启程一路北上。
此行是好差事,任务也不重,且沿途都有京师保驾护航,众人都倍感轻松。
才是自上次出使山琼,稻谷险些被兴义帮所劫后,圣上便立即授权礼部。礼部可根据实际情况,自行界定所涉及货物是否为官货。若是官货,则沿途由官家护送。
此批大梁相赠山琼的物产,更可算作国礼。圣上特命京师派员沿途护送,确保安全。
不日抵达山琼,文尚书向山琼君主转交国书,奉上大梁的赠礼。
山琼朝廷竭力款待,各部官员们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宾主尽欢。
赠礼、国书事宜一切打点好后,文尚书一行人再三婉拒梅尚书希望他们多留几日的邀请,便如期启程返回大梁。
车队驶离都城,南下向大梁驶去。
只是行不过一日的时间,就见突然间多了大批山琼百姓,衣衫不整,如灾民一般。他们扶老携幼、赶着牲口,自都城方向而来。
眼看情形有异,韩见之与几名灾民打听情况,随后速速回到马车旁。
他神色焦急地报与文尚书道:
“文尚书,山琼都城地动了,就是昨日我们离开后不久的事。民屋倒塌无数,幸存百姓正往外逃。”
大梁随行的人隐约能猜到定是出了大事,但真听到都城地动了,众人一时间震惊不已。
昨日梅尚书还挽留大家多停留几日。现在想想都后怕。若大梁使团真是留在了都城,那岂不是现在困在了城中。
文远听了深深蹙眉。
他沉思良久,神情严肃地问韩见之道:
“可问了,房屋损毁有多严重?百姓有多少死伤?”
韩见之亦是焦急,无奈答道:
“刚刚问了些百姓,但都不甚清楚整个都城的情况,只说沿途看到了不少倒塌房屋。”
文尚书深深吸了一口气,愁眉不展。随从们也都面色凝重。
这当真是祸从天降,昨日还好端端的,怎能料想今日竟地动了。
“这样”
文远已是有了主意。他平时温和的面容,此时神情分外严肃,他沉声说道:
“我们需要派两人进到山琼都城,了解受灾情况?但地动情况不明,不知后续还有没有灾害,大家有谁愿意自告奋勇?”
此话一出,秉诺与宋书言两人立马举手。
随后使团其他人也纷纷举手。
山琼都城危险不定,大梁使团中却不见一人退缩。
文远甚是动容,他点兵道:
“宋书言和程秉诺,你二人即刻拿了通牒再进都城,联系梅恩尚书。给你们一天的时间,摸清受灾人数,倒塌房屋数量,都城百姓急缺哪些物资或人力。”
闻言,秉诺与宋书言齐声答:“是!”
“韩见之”
文尚书继续安排道:
“你带了通讯人马驻守都城外驿站,随时与秉诺二人保持联系。你们一旦得了信息,立刻快马送信给密州城守,我与他甚是相识,你发给他就行。你们的信息每日一报,越详细越好。”
韩见之闻言,不禁问:
“送至密州?”
文远答:
“不错。我率其余人即刻前往密州,随时等你消息。”
文远随即道出自己的分析,说:
“如果都城伤亡惨重,以山琼国力相救,怕是不济。我立刻奏请圣上是否需要驰援相助。若蒙圣上应允,则需即刻出兵相助。密州离山琼最近,于密州驻守的北安师或可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