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家属 今日的夫人
季二爷这一哭,季夫人也不住地淌眼泪,季家女眷跟着哭,灵儿哭。
大哥当初娶嫂子时,秉诺随着大哥去常府接亲。
那时候,秉诺看嫂子娘家人哭的时候,只觉得想笑。
如今,秉诺眼见灵儿一家人哭红了眼,非但笑不出来,愈发觉得自己肩头责任更重。
秉诺甚至脑补了日后自己女儿出嫁,比起季二爷,或许自己哭得还要再厉害些。
秉诺反复与季大人、季夫人保证,一定会照顾好灵儿,竭尽所能,不叫她受半点委屈。
最终还是在喜婆的催促下,秉诺才带了灵儿上花轿,起驾回程府。
唢呐吹奏百鸟朝凤,鞭炮齐鸣。
因为秉诺与秉忠自两个方向回到程府,因此愈发临近程府,越是喜庆热闹无边。
秉诺回府时,秉忠已经从叶家接亲回来了。
待秉诺与灵儿到后,两对新人一同同入祠堂,拜天地,拜父母,拜高堂。
灵儿的婚服秀气雅致,已是美轮美奂。
只是与叶欣慈走在一起,却竟有点黯然失色。
叶欣慈的婚服用的是上好的蚕丝锦缎,本就光彩夺目。婚服上,所有的雕花细纹,用的是金、银丝线,愈发显得婚服华贵耀眼,贵气逼人。
叶欣慈容本就身形高挑,这套婚服衬托得她端庄大气,已然有了当家主母的气质。
二人虽都蒙着盖头,但是相较之下已然有了差异。
这一点在场所有人,除了秉诺之外,都看在眼里,私下议论。但在秉诺心里,叶氏就算是将天上的云彩披在身上,他都不会留意到。
因为在他眼里,心里,都只有灵儿一个人。
灵儿过火盆的时候,秉诺手里都捏了把汗,生怕她一个不小心烫着了自己。
秉诺与灵儿牵着红绸步入祠堂时,时不时用余光打量灵儿。他放缓脚步,担心走得自己走得太快,灵儿跟不上。
秉诺看灵儿叩头后,盖头都往前跑了,他便时刻盯着。想着万一盖头掉下来,自己也好随手接住。
祠堂内的婚仪进展顺利,无半点差池。
礼成后,程府设宴开席。新娘被送入婚房。
洞房内,秉诺在喜娘的一步步提示下,掀起灵儿的盖头。
身旁亲友的赞叹声,他恍若都听不到一般。
秉诺看着灵儿明眸善睐,靥辅承权,巧笑倩兮的奕奕神采。
心里只有一个声音,这就是我毕生的妻。
心中默默告诉自己:
未来或平坦,或泥泞,相依相伴,不离不弃。
之后的酒席中,新郎与各桌敬酒。
宾客多熟识秉忠。与秉诺相关的仅仅是女方家眷,礼部同窗。
秉忠挨桌敬酒,寒暄,招呼不停。因为这些宾客秉诺都不认识,于是不知不觉间,他便跟在秉忠身边成了陪衬。只是面带微笑,恭敬敬酒。
行至一桌坐满了各军武将。秉诺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孟仁闵远远就向秉忠招呼起来。
“贤侄,贤侄!哈哈,恭喜啊!”
秉忠连忙趋步上前,举杯敬酒道:
“多谢孟主审拨冗大驾光临!感谢感谢!”
孟仁闵起身说:
“贤侄如今娶了叶家姑娘,真是天作之合啊!祝你们夫唱妇随,早生贵子!”
同桌的各军武将也纷纷起身,恭贺溢美夸赞之词不绝。
秉忠频频与众人敬酒,连连感谢他们对晚辈的照拂,请大家一定吃好喝好。
秉诺跟在秉忠身边一同敬酒,包括孟仁闵的在座诸位似是当他是透明人一般,连一句恭喜都不曾对秉诺说。
孟仁闵的视线从秉诺身上一扫而过,未曾停留,更不曾记起这人是谁。
秉诺并不介意,认不出来最好,认出来倒是尴尬。
几乎一圈敬酒敬完,秉诺终于来到了礼部同僚的一桌。
韩侍郎与宋书言他们已经喝高了,见了秉诺来就扣下了他,纷纷起哄对着他一阵穷灌。
赵元虽然无法赶来,却亲手用箭镞编成心形摆设,送来作为贺礼,实在是有心了。
齐瑞亦是请人代送了一对玉雕的胖娃娃,这寓意也太明了,看得秉诺有丝不好意思。
黄力捷队长也托人送来护卫队的红包。护卫队的兄弟们还能记得自己,这点实在令秉诺感动不已。
于是,尽管在宴席中秉诺显得毫无存在感。
但在他心里,却是为着这么多还惦记着他的朋友欢喜。唯有感恩。
一杯杯佳酿下肚,韩侍郎和一群还等着闹洞房的同僚们,都喝得烂醉。被小厮搀扶着送了出去。
秉诺立在大门处,一一送走了所有的宾客。
当了一整天新郎官,笑了一整天。
秉诺此时也笑着往婚房里赶,想快快见到灵儿。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灵儿已换下喜服。她看屋内并无丫鬟伺候,更无喜娘提点管教。自己乐得轻松,也就没再客气,拿了桌上的各式点心就吃。
豌豆黄细腻微甜,香芋酥奶香味浓郁。灵儿不禁感叹,程府的伙食当真不差,自己还真有口福。
待秉诺进屋的时候,灵儿正斜靠着大红色的喜被,打量着四处装饰,慢悠悠地品尝点心。
见到秉诺推门进来,灵儿马上坐直身子,放下点心。她有些害羞,不好意思地说:“你回来了。这么早。”
嘴角还沾着点心碎屑。
灵儿想象过很多次她与秉诺在洞房相见的场景。毕竟二人许久没有联系,不知道见了面会不会尴尬。
她却听见秉诺认真问道:
“你饿了?要不我去给你下碗面?”
灵儿愈发不好意思了,连忙说:
“不饿不饿,就是看着好吃,尝尝。”
“是吗,我也尝尝,这些点心我也没吃过。”秉诺似是招待客人一般寒暄,一边找了凳子坐在床侧,拿了点心来吃。
两个人饶是面上故作镇定,交谈随意。实则心里惴惴不安,紧张得直打鼓。
灵儿问:“这些点心你没吃过?”
秉诺拿了杏仁酥吃,说:“没吃过,可能女眷吃的多些吧。”
灵儿闻言,取了那香芋酥递给秉诺,说:
“这个也好吃,你尝尝。奇怪,我见堂哥他们念书晚了,婶婶也是送点心去的。你们家管的这么严啊。”
秉诺才想起刚刚因为紧张,自己都是随口回答的,于是他认真说:“也是,可能就是我没吃过吧。”
他自嘲笑笑。
灵儿有丝错愕,还不待她问出声,秉诺继续说:
“其实灵儿”
听到秉诺喊她名字的这一刻,灵儿不自觉脸就红了。
秉诺却没有看见,他看着灵儿脚前的地方,神情有丝严肃,说:
“我以前可能没有跟你说过,我在程府并不受重视,包括在娘那儿。今后你就是我的夫人,可能也会受牵连。”
今日的夫人,昔日的家属。
如此看来,当年自己的猜测还真梦想成真了。
灵儿思绪有些飘,只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人滔滔不绝,单看着都心里欢喜。
秉诺继续自顾自地说:
“我一定会竭力护你周全。但平日里,我都不在府上,很多事情需要你一个人出面。我怕你吃亏,想把府里的情况给你说说,有哪些人、哪些事你以后可能会碰到。咱们提早注意,你觉得呢?”
秉诺一股脑都交代完,抬起头,忧心忡忡地看着灵儿。
灵儿已是飘得云里雾里,见是秉诺似是在问自己,就脱口而出
“好的好的。”
灵儿这才拽回来些遐思,认真听秉诺介绍起程府的规矩,和各人的脾气秉性。好嘛,原来是来上课来了。
秉诺当真是认真准备过的,几乎讲清楚了程府所有的规矩和需要注意的人和事。
但基本总结就是一句话,府里没什么人待见秉诺,估计灵儿也会跟着倒霉。
秉诺反复叮嘱灵儿,要她遇事以沉默为主,谨言慎行。她若实在遇到不清楚的事情,就请教大嫂。
灵儿心想,其实秉诺说来说去,和娘说的基本是一个意思,就是让自己给人当小媳妇装孙子呗。
秉诺看着灵儿满脸敷衍的样子,就知道她根本没有意识到严重性。
他不禁自责,也是,真要灵儿每日如惊弓之鸟一般小心自保,再无笑容,那才真是委屈她了。自己那句定要定要护她周全的承诺,莫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