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晗剑眉微蹙,看着她道:“方才陛下来过?”
“喝了半盏茶,问过阿欢的病情,便离开了。”元瑶说,“陛下还提到了那天的事……”
她顿了顿,才继续道:“那天我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背后被人猛地推了一下,便跌了出去,刚巧挡在陛下身前,这才引起陛下误会。”
关于此事,元瑶其实回想了好些天,顾婕妤从不参与宫中纷争,与她无冤无仇,应该不可能是她。
至于宋淑妃,从前没少干过给她使绊子的糟心事,可自从白美人出现后,宋以柔一心扑在与新欢争风吃醋上,早就把她抛到脑后。
而那位白美人,元瑶自忖从未与她见过面,更无过节,实在想不出来究竟是谁要对她动手。
“我会暗中查探此事,等有了线索,再与你细说。”谢晗将她鬓边一缕碎发别到耳后,“除了这些,陛下还说了什么吗?”
元瑶想了想,赵琛还吐槽了清桐殿的茶汤苦涩难以下咽,除此之外,就没有再说过什么了。
听完,谢晗的脸色越发阴沉,“我府里还有一些上好的六安瓜片,等明日给你送来。”
“好呀。”元瑶应允下来,她自个儿是不太爱喝茶的,但是元欢和云珠喜欢点茶品茶,让她们俩尝个鲜也不错。
皎皎月华一寸一寸移到廊下,照了过来,忽然,谢晗握住她的指尖,声音很轻很轻,“瑶瑶,不要再回他身边了。”
那日,紫宸殿上,宫人行刺,她忽然扑在赵琛身前,着实将他吓了好大一跳。
他从那宫人的肋下抽回佩剑时,其实手有些发颤,害怕动作再迟一刻,匕首就会没入她的心口,一切无法挽回。
内心深处的念头告诉他,其实他更害怕她顾念与赵琛的旧情,生死关头,甘愿用自己的命,换他一命。
所以他命女官将她送回清桐殿,他不想让她继续待在赵琛眼前。
他的小姑娘,善良又温柔,不应被困在红墙之内,守着一个负她伤她的男子,用余生岁月期待他施舍那么一点儿怜悯,回首一顾。
好在,她告诉他,她是被人算计了,才会这样做出这样一番举止。
“谢使君,我已经明了自己的心意,不会再回他身边了。”元瑶低声道,“凉州正在打仗,你又要掌管禁军,最近很忙对不对?”
倒也并非真的忙得抽不开身,而是有些不想与她见面,因为一看到她,他就忍不住想起紫宸殿发生的事。
谢晗道:“有点儿。”
“那要等到何时,你才能有空呢?”元瑶反握住他的手,“这段时日,总是见不着你。”
寒风骤起,一朵雪花飘落在她的衣裳上,须臾化为水痕,夜里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作者有话要说:
渣皇帝就是个朝三暮四的渣男,瑶妹坚决不回头
第27章 夜雪
天空跟破了洞的棉被似的,须臾,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元瑶别过脸去,轻声道:“谢使君,下雪了。”
谢晗知道她畏寒,将她一双素手揣在袖中焐热,“你再耐心等等,我会尽快想办法送你和元二姑娘去清羽峰。”
她相信谢晗一定会帮她出宫,却不知为何赵琛迟迟没有下旨。
本该留在宁州的长乐郡主随同来了洛京,她告诉谢晗解决了太子门客,却又跳出一波三皇子留下的暗桩,原书中剧情早就乱作一团,只有一些大事件能够对上,譬如赵琛登基,谢晗封侯。
“对了,今后要改口叫你谢侯爷。”元瑶唇边勾起浅浅弧度,“我想结一枚剑穗送给你当作贺礼,你喜欢什么颜色?”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他的嗓音低沉温柔。
元瑶却轻轻掐了下他的手背,娇嗔道:“不行啊,不可以这么敷衍,我可是和音笙学了很久,才鼓足勇气拿出来献丑的。”
谢晗思忖片刻,“瑶瑶,你送我一个绛色的罢。”
“好呀。”元瑶点头,“不过我做得慢,要烦请你耐心等一等。”
“不着急,你慢慢做。”鼻息间萦绕着淡淡清香,谢晗便问她,“你今日里用的什么熏香?”
“奇怪,今日我没有用熏香呀。”元瑶想起来,“是梅子酒,云珠酿的梅子酒做好了,让我们都尝了一点。”
他仔细分辨了一下,的确是清冽的果酒香气。
雪越落越大,担心她在外头吹了凉风受寒,谢晗松开她的手,低声道:“回清桐殿去罢,夜里记得多添个暖炉。”
指尖的温柔骤然撤去,元瑶忽有些怅然,牵住他的衣袂,“你要尝一尝梅子酒吗?”
谢晗温柔地注目她,“好,我在这里等你,你去取一壶过来。”
闻言,元瑶却没有转身回清桐殿,而是往前一步,踮起脚尖,芍药花瓣似的唇轻轻覆在他的唇上,如蜻蜓点水一般,须臾便离开了。
“你尝到味道了吗?”或许是因为羞赧,她的声音细细轻轻的,像一只小猫儿。
他将她抱起,往廊下更深处走去,抵在墙壁上,两人隐匿在黑暗中,呼吸交缠,连心跳也变快了很多。
元瑶听见谢晗在自己耳畔低声说了句“没有”,理智告诉她,这个吻应该点到为止,可或许是酒劲后知后觉地漫了上来,又或者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和他一起观雪,她希望留下一点儿特别的回忆。
柔软的手臂缠上他的脖颈,纵然看不清她的此刻的神色,但他知道,元瑶在邀请他。
“谢侯爷,这次可不许走神了。”
……
雪下得密,不多时,树枝上就积了薄薄一层,赵清芷用小竹刷轻轻将梅枝上的积雪扫到竹筒里。
太后近来多梦,昼夜不能安寝,医官开了药方调养,听说用这无根之水煎药,更有助于药效发挥,她便带着贴身侍女来了后苑采集新雪。
她本就在洛京无依无靠的,若不攀附太后这株大树,便更加举步维艰了,令她感到安慰的是,太后有心撮合她与谢晗,连她身边那位冯姑姑,亦对她照顾有加。
让她来后苑梅园收集落雪煎药的主意,便是冯姑姑提点她的。
盛满一小竹筒后,侍女低声请示她:“郡主,这后苑本就偏僻,入了夜,几乎见不着人影,又赶上雪天,还是早些回去安置。”
天寒地冻的,她也不想受这份罪,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将盛满雪的小竹筒递给侍女,“回去罢。”
侍女提着防风灯笼照亮脚下的路,除了她们主仆,整座梅园空寂无人,那侍女又道:“郡主,流光殿那位说想请您过去一叙。”
“难为白氏一朝飞上枝头变成凤凰,还记得凌王府对她的栽培。”赵清芷笑了笑,“她好歹帮了我一回,虽未成功,多少也算是尽了心意,等过几日再去会会她。”
转眼,腊月将近,宫中上下都为今年的除夕宫宴忙碌起来,李太后的梦魇之症一直未能好转,她自个儿是相信鬼神之说的,却又不方便在宫中大肆宣扬此事,便让女官去向司天监打听。
司天监自是不敢怠慢,当日便托宫人传话,说是宫中有人命数与太后相冲,此人遭遇困厄,故牵连太后心神不宁,夜不能寐。
李太后一看那生辰八字,竟是七月十五这日,不由柳眉倒竖,吩咐女官道:“速去查宫中的生辰八字,看谁是中元节这天出生的。”
午后,女官带来回复,说是查遍名册,只有元昭容的堂妹元家二姑娘中元节出生的,不巧,元二姑娘正害着病,清桐殿三天两头地请医官过去看诊。
世人皆说中元节阴气重,这天出生的孩子大多命里带煞,她依稀记得元家那小丫头刚出生便克死了生母,六岁那年又没了生父,李太后只觉后背有一丝发凉。
她一向是不关注元氏姊妹的,可既然司天监这样说,便要多留个心眼,于是吩咐女官道:“仔细盯着清桐殿那边。”
很快,元欢病重的消息便传到了李太后的耳朵里,医官们皆说是胎里带来的弱症,药石罔效。
李太后冷笑:“宫里不是有上好的药材吗?都往清桐殿送去,本宫便不信,你们还医不好一个小丫头。”
可元欢的病一日比一日严重,李太后的梦魇也越演越烈,她常梦见当年惨死在自己手下的宫妃向自己索命,惊醒过来后,床帐外暗影绰绰,像是藏着许多飘着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