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时向他提要求,他答应帮忙的几率是不是会大很多?
元瑶抬眸看着他,斟酌了字词,这才开口道:“谢使君,我想求您帮我一个忙。”
“这世上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伪造脉象,令一般医者查探不出异常?我想请您帮忙配齐这样一幅药方,给阿欢用。如果阿欢突然重病,时日无多,那她对太后便再没有利用价值了,到那时,太后也许会同意我带着她去清羽峰。”
谢晗淡淡道:“瑶瑶,我会帮你这个忙,不过得给我一段时间准备。”
“李太后心思缜密,仅凭元二姑娘突然染病这点理由,恐怕不足以令她点头同意,还得加上其他的法子。”
至于具体是什么法子,谢晗没有细说,总之他答应了她。
梓宫葬入皇陵后,紧接着便是登基大典,宫中上上下下复又忙碌起来。
司天监推算了吉日,定在冬月十九。
宫中尚未册立皇后,几位妃嫔皆被允许前去观礼,元瑶本打算以身子不适为由推脱,转念又想,很快便要去清羽峰了,没必要与赵琛再生龃龉,惹得他不快。
那日,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堆砌,风雪欲来。
乘辇去到紫宸殿,时辰未至,朝臣们都在殿外等候,赵琛着玄色衮服,戴十二珠旒冕,他皮相生得清俊,这一打扮起来,越发人模狗样起来。
可惜元瑶对他不感兴趣,转首望向别处。
一位小宫女端着红木托盘走来,她一直低着头,步子又急又快,看起来似有些奇怪。
未等元瑶反应过来,那小宫女掀翻托盘,拔出一柄薄如蝉翼的匕首,向赵琛刺去。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惊呼,元瑶只觉背后一股奇怪的力道袭来,脚下踉跄,便这样跌了出去,好巧不巧,挡在赵琛身前。
难道她漏过了什么重要剧情吗!刀刃挥下来那刻,元瑶欲哭无泪。
她压根就不想给渣皇帝挡刀。
第26章 旧情
殿中骤然喧哗起来,有人高呼“救驾”,禁军鱼贯入内。
刀刃寸寸逼近,凌冽寒光映入瞳中,元瑶感受到了刺骨凉意。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在想,如果就这样死去,是不是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须臾,一柄长剑自那小宫女肋下穿出,她闷哼一声,身子软软栽倒下去,薄如蝉翼的匕首铮然落地。
“将人押下去,严刑拷问。”谢晗收回佩剑,冷冷吩咐道。
血珠子顺着剑尖滴落在地砖上,洇开一抹殷红,元瑶看着那摊血迹,虽是死里逃生了一回,却尚未从震惊中平复心绪。
临近的女官将她搀扶起来,方才与她站在一起的几位宫妃皆面露惊诧,任谁也没有料想到,有人竟会在登基大典上行刺。
赵清芷亦在其列,她行了个礼,担忧地询问:“元昭容无事罢?”
未等元瑶回答,谢晗冷冷扫了眼那几位女子,却道:“行刺突然,元昭容意欲救驾,受了惊吓,先送元昭容回清桐殿。”
他当众发了话,赵琛也不好驳回,便命那女官扶元瑶下去。
这场小小风波过去后,登基大典进行如常,元瑶被提前送回清桐殿,到底没观成礼。
她倒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反而是元欢,紧张得不行,拉着她仔仔细细检查了两遍,确认没有伤口后,才肯放心。
元瑶含笑睨她一眼,轻点她的眉心,“要不要数数看,看有没有少一根头发。”
“阿姐的头发又多又密,就算加上云珠姐姐和音笙姐姐,阿欢也数不过来。”小丫头握着她锦缎似的长发,认真地道。
姐妹两人说了会儿话,用过午膳,小黄门送来一批珠翠珍宝,说是陛下特意赏赐元昭容的。
渣皇帝居然当真花大手笔送她东西?元瑶自是来者不拒,领着元欢谢了恩,关上殿门,盘算起如何将这些物件变现成银钱,以便让元欢带着离宫。
她叮嘱元欢这几日务必留在清桐殿,不得外出,等谢晗寻来药方后,再放出元欢突然抱病的消息。只盼一切顺顺利利,以便按照计划行事。
翌日,元瑶便听说了刺客的身份,那小宫女是三皇子埋在宫中的暗棋,原是用来对付太子的,却没想到三皇子与太子双双斗败殒命,白让赵琛捡了便宜。
于是那小宫女选在登基大典上行刺,幸而谢晗及时阻拦下来。
此案牵连出宫中其余的三皇子党,加上谢晗之前查探出的太子门客,所有的暗桩皆被处以极刑,尸首示众。
谢晗屡次救驾,获封宣平侯,执掌宫中禁军。
依照书中时间线,再过不久,赵琛就会下旨让昭容元氏前往清羽峰修行,为国祈福。
谢晗托音笙送来了药,并交代了需注意的事项,自那日以后,他再未现身。
清桐殿偏僻,伺候的宫人不多,元瑶按照法子煎药,让元欢服下。
之后接连几夜,清桐殿都有宣召医官,此事传到赵琛耳中,彼时白美人正伺候他用膳,见他微有些失神,便放下玉著,柔声道:“或许因为元姐姐身子抱恙,陛下是否要过去探望一番?”
说起来,自离开淮州行宫后,他与元氏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加之马车失事时,他选择了先救宋氏,令元氏坠下山崖吃了好一番苦头,两人之间的旧情消弭殆尽。
此后,元氏待他冷清疏离,然而登基大典上,她的行止着实令他有些意外。
搂着怀里的娇软美人儿,赵琛一哂,“先用膳罢。”
今夜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留宿流光殿,而是摆驾回紫宸殿,步辇路过西苑时,隔着绵延红墙,他望见了那座若隐若现的宫殿,是元氏的寝殿。
他命近侍停下,最终还是下令去了清桐殿。
听闻赵琛正往清桐殿来,元瑶第一反应是,有没有搞错?元小娘子素日不得宠,清桐殿就跟冷宫一样,自回京以后,赵琛从未踏足过半步。
她带着困惑前去接驾,恭恭敬敬行了礼,赵琛颔首,示意她起身,径自往里行去。
落座后,发觉不对劲,她那小尾巴似的堂妹并不在场,赵琛便问:“元二姑娘呢?怎么不见她?”
元瑶禀道:“妾的妹妹偶感风寒,身子不适,下不了床,现正在内殿休憩,请陛下恕罪。若陛下想见她,妾让侍女将她带来。”
他对元欢没什么兴趣,便说:“无碍,既然生病了,就让她好好休养着,不必起身了。”
元瑶便没有离开,温婉地低垂眉目,在一旁侍立。
气氛有些沉默,又有些尴尬,赵琛轻咳一声,“那日你肯站出来为朕挡刀……”
元瑶: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接下来的话,赵琛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低头啜饮一口清茗,眸底微有一丝慌乱。
他和元瑶,也曾有过好时光。
初遇那时,她十四岁,明媚动人,像一支含苞待放的牡丹,他喜欢听她讲起凉州的风土人情,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广袤天地。
他允诺过她,会迎娶她做皇子妃,可年少时的誓言做不了数,他想要皇位,不得不拉拢世家的支持。于是他纳了宋氏,又纳了顾氏。
数年过后,元瑶寻到他,目睹了元家的落败,她性情大变,不再是记忆中那无忧无虑的活泼少女,而他身侧也早已有了温柔的解语花。
时光无法回溯,她被他当成礼物送给谢晗,难不成,他还想着与她从头再来?
握住茶盏的手骤然一紧,赵琛眸底重又腾起寒意,他轻轻吹了吹茶汤,“你这殿里的茶不好,入口苦涩。”
好的东西全往白美人的流光殿送去了,落到她这里,还能剩下什么?元瑶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仍是客气地道:“妾平素用惯了粗茶,未曾想因此怠慢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说了不过两句话,她一口一个“请陛下恕罪”,赵琛心底的那点儿旧情烟消云散,搁下茶盏,起身道:“无妨,奏疏还未批完,朕便先回紫宸殿了。”
将他送走,元瑶总算舒了口气,转身正要回殿内,音笙牵了牵她的衣袖,示意她望向廊下某处。
谢晗静静站在那里,手按在刀柄上,面上无什么表情。
接管禁军后,他便常在宫中留宿,不过为避人耳目,来清桐殿的次数寥寥无几。
细算起来,她与谢晗也有好些天没见过了。
元瑶朝他走过去,语气轻快,“谢使君怎么没让音笙提前知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