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瑜坐在我旁边说着话,我偶尔搭一句。这样宁静的氛围让我感到心安,我从未有过关系这般好的同辈友人,仔细想想,可能就是自己太冷淡,总是忙于事务,又太偏于一隅了。
我想着想着,倒是酒劲涌了上来,我心想在他人说话之时就昏睡过去,是件不合礼数的事,可我心里这样想着,最终还是晕乎乎的睡去。
迷迷糊糊中有只手托住了我的脸,然后轻轻摸了一下,我感觉一片灼热呼吸压了下来,我觉得不适,皱了皱眉,那种感觉又一下消失了。
街上的鞭炮声响起,噼里啪啦的声响在我耳边炸开,我醒了过来,发现我正靠在陈瑜的肩上,他摇醒我,对我说:“时辰到了,我们去点鞭炮。”
我听了却未动弹。
他担忧地看着我,问:“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看着映在他眼里的璀璨烟火,笑了笑,慢吞吞地说道:“我觉得……你的眼睛,生得真是好看。”
我刚说完,便清醒了不少,慌乱地与他拉开距离。
陈瑜听了,愣了一会,接着眯了眯眼,侧着身子靠过来,我与他眼神相对,鼻尖只有一掌之距,好像呼吸都是对方的气息,他笑着轻声说道:“多谢墨伴夸赞,你也生得好看。”
他声音低沉,说得缱绻温柔,我被这暧昧意味吓了一跳,我本是断袖,自然对男子间的情意更加敏感,还未等我推开他,或是转开话题消了这气氛,陈瑜就起了身,走出了房门。
我松了口气,怪自己想多。
世上哪有这么多断袖……
我出了院门,看到他已点燃一小节鞭炮。
空中烟火转瞬即逝,我低头看着噼里啪啦乍现的火光,还是在想那是不是我的错觉。
日头高高挂起,我站在院子内,看着奴仆们搬东西搬得汗如雨下,我抬手示意,说让他们休息,改日再搬。
他们纷纷放下手中活事,一个丫鬟上前来问我可要喝些解暑的甜汤。
我摆手,道:“给他们分些吧。”
然后我转身离开,想去书房静心练字。
我在路上又细细过了几遍回忆。现如今想来,那哪是错觉?分明就是个引子。
酒果然不是个好东西,上次看着陈瑜又提着酒来,说要庆贺他升官,自己怎么就心软,应下他了?不然也不会将他认作屈尧,继而犯下此等大错……
其实你们的评论我都有看啦,也很想回复,但每次敲敲打打,然后又都删掉,实在不知道回复什么,唉,请原谅我的笨拙……
第8章 回忆汹涌(二)
跟朋友决裂是件伤心的事,更何况是在这么难堪的情况过后,不久后,陈瑜府上的人便来我府上。
来人双手捧着一本装订好的书册递给我,道:“大人,这是陈大人差小人送还回来的书……”
我闻声看过去,脸色有些难看,接过那本厚厚的蓝色书册,心里难堪。
这是我手抄的书,一笔一划亲手抄写,无一个错字,一处污迹,是不久前送他的生辰礼。我送时面上不以为意,说写字于我而言是家常便饭,我本来就会每日练字。我话说得轻巧,但再怎么提笔,要做到誊书抄写无一差错,也还是极为不易。
他曾同我说过他有一本书叫杂诗小集,很是喜欢,可因为是印刷不清,总是看得恼人,这书看的人少,也找不到其他可代书本,找人去印,却也因为太过模糊而没了下文。
我知道他要求高,有本喜爱的书也不容易,我正凑巧有这书,自然而然,便抄一本赠他。
当时我送他时,陈瑜百般惊喜,眼里意味深深,他说:“你户部事务繁忙,怎能为我抄写这么厚的书……”
我笑笑,说:“我本来就要每日练字,为你誊抄,我费些心思,练得更认真了,字还进步不少。”
他道:“你的字何须求进,连圣上都夸过你的字写得极好。”
我一愣,“你怎知陛下夸过我的字?”
陈瑜说:“听……朱大人提起的。”
朱大人确是陛下近臣,掌国子监,我与朱大人关系好,陈瑜与他关系也不错,他见我们两人走得近,讲给陈瑜听,确实也说得通。
陈瑜将手中的书摸来摸去,小心翼翼翻动一页又轻轻盖上,他幽幽说道:“你这书于我而言犹如千金重,我哪还舍得翻啊。”
他的话还犹在我耳边。
不舍得翻……所以就给我送回来吗?
我心里难受,觉得我送他这书册的心意都被磨灭了。
“……陈大人还让小人带话给大人您……”来人支支吾吾。
“说什么?”
“说那本山河文志不必还了,就当是送予大人了……”
山河文志……
我愣愣站在原地。
当时我送他那手抄书不久,他便回赠我一本孤本,那书我找了许多年,还真没想到有人会送我。
我喜不自胜,又觉得太过贵重。
他不知道这书的珍贵,说只是长辈赠予他的,他不过是觉得这书有趣,上记载名川山河,还有天文数理,又有极多奇思妙想,是他年少时开智的读物,直到如今他也常常翻阅,是本极好的书。
我听了默默羡慕,这机缘难得,既是长者,我更不可收了。
我退还给他,他却说:“不如这样,算我借你,你翻阅完,所思所得也与我定有不同,看完还能与我交流一二。”
我一想,觉得倒也是这个道理。
左右不过是借阅罢了。
陈瑜见我还为难,又加了一把火,笑道:“错过了,以后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孤本难求!
我小心捧着书收下这礼,想必眼底也是欣喜,却又郑重说道:“我会好好待它的。”
他看我这副样子,觉得好笑,“你好好待我的书,可也要好好待我。”
我开心道:“这是自然!我视你为友,这书再珍贵也比不上你!”
他喝了口茶,垂下眼眸,道:“那也好。”
我起身,将书放在远处安妥之处,转身回来时却脚下一滑,直直往地下倒去,他一伸手,将我扯了过来,我便倒在了他的怀里。
我整张脸撞在他的胸膛上,鼻子撞得生疼,我眼前都一黑。
这也太硬了……
太难看了,我头晕眼花,仓皇地支起身子,多大的人了,还会往地上摔……
我直起身,感觉脸都没地放,抬头看他,歉疚又难堪地对他说对不住,他却愣愣地瞧着我,过了会,竟流出鼻血来。
我吓了一跳,心道千万不要给他撞出毛病。
他却突然推开我,稍稍屈起腿。
我哪管他推开我的事情,连忙又凑上前去,惊慌地用衣袖止住他不断流出的血。
我一凑上去,就僵住了,我确实是感受到了什么,硬硬的物事抵在我的腿上,但我不敢确定。
他愣了愣,抬手一抹,看见手指上的血,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目光游移,耳根微红,整个人往后移了一下,对我说:“我来就好。”说着,他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我唤来下人打些清水,然后便沉默地坐在一旁,待他清洗完面容。
下人退下后,屋内一片静谧。
我还在思考着怎么打破这尴尬。
陈瑜突然说:“是这屋内的炭火烧得太旺了……”
“昨天也吃了些燥火的东西……”他补充道。
当时的我未想深,觉得挺有理的,还自责屋内炭火太足。
现在想来……
都是说的屁话!
我手上拿着陈瑜送我的山河文志,这本书我太爱了,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与他也交流许多,他见解独到,有些又亲身经历过,自然比我还了解得多。
我将书交给他府上的人,叹了口气,说:“你还是把这个交给陈大人吧。”
他不要我的,我还留着他的做甚。
第9章 从前送别
距离我和陈瑜决裂那夜以来,陈瑜当真没同我说半句话,每每在朝上眼神相接,他都淡漠地转过头去,不再看我,我对此是松了一口气,但也无奈于心中的难过。
朝上论事,我总感觉有人盯着我,回过头去,又只看见黑着脸的陈瑜偏头望向他处。
“这差事多简单啊,交给……嗯……就陈瑜,陈瑜不是治过汾河大涝吗!你去吧。”圣上轻松说道。
我下意识又回头看去,陈瑜想到什么,也突然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