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眼疾手快地一把扯住林夕的胳膊,脸色煞白。
“你怎么了?”林夕伸手接过相机,“这么紧张,脸都变白了!”
“我……”老妈刚说了一个字,就自顾自笑了。
林夕马上猜到原因,语气夸张道:“不是吧?!怕我摔一跤就穿越了?那天是谁看完小说之后泪眼婆娑地告诉我,这种爱情是不切实际的,不健康的,要我不要胡思乱想?”
老妈:“……”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南柯无所畏惧地迎向旁人的目光,手中捧着心心念念了两周才等到的生日礼物,径直走到十班教室门口。
可是,林夕的座位上却空无一人,连平日里经常堆满试卷习题集的凌乱桌面都干干净净,只留一瓶钢笔水放在角落。
南柯不由地担心起来。
“南柯,你怎么来了?找谁啊?”頌諭看到站在教室门口朝里面张望的南柯,起身问道。
南柯淡淡开口:“林夕在么?我找她有事。”
頌諭的视线轻轻扫过南柯手里带浅色花纹的橙色礼盒,如主人一般慵懒地靠在门框上:“你找林夕啊,我刚刚问过蒋老师,他说林夕请了病假。”
“哦。我知道了。”南柯没再多说,转身要走。
“这是要给她的礼物么?为了庆祝她数学竞赛进了决赛?”
南柯停下脚步,却没有转回身:“不是。”
“如果这是要送给她的东西,等她来了,我可以替你转交给她。”頌諭不依不饶。
“谢谢,不用了。我要亲手交给她。”
当林夕站在景山顶,沿着北京城中轴线看向这偌大的紫禁城,她的脑海里就只有一句话来回盘旋,挥之不去。
小说里的桥段果然都是骗人的。
这么大的紫禁城,各路关卡层层把守,两个人想要偶遇,滚都滚不了那么快。
“果然都是假的!”正想着,老妈的感慨从耳边传来,“你这看也看了,就算是圆梦了吧?”
“嗯?”
“你别告诉我你看到女主角死的时候没哭!那两天你眼睛肿得像灯笼似的还以为我没看出来?”
“好好好,我圆梦了。”林夕连忙出声截住老妈后面很有可能会让她感到更加羞耻的话,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你放心吧,我知道那都是假的,我也知道我该做什么。”
一向自诩开明的老妈有些不好意思于自己的过分担心,轻巧地转移话题:“那……我们吃点东西?”
“好,我要三明治!”林夕高举右手,在景山顶的小亭子里坐了下来。
三明治没啃几口,林夕口袋里的手机就传来了振动的酥麻。
她把三明治换到左手,匆忙推开手机滑盖。
上面只有一条短信,来自頌諭。
【你今天怎么没来?老蒋说你病了。】
“怎么了?”老妈看着林夕不自然的表情,关切地问道。
“嗯……”林夕活动了一下有些僵掉的五官,“頌諭问我是不是病了……”
“是他啊?!我还以为是Linkin Park来祝你生日快乐呢!”
“妈!”林夕娇嗔地叫了一声,对老妈随时随地都可以把南柯拉出来调侃的能力非常无奈。
“好啦好啦,”老妈撞了一下林夕的肩膀,口中依旧不免玩笑地问道,“你要怎么回复他啊?”
林夕利落地合上手机,语气决绝:“不回复。”
塞翁失马
生日的纵情过后,林夕神清气爽地回归校园,可迎接她的却是一连串花样百出的暴击。
继数学竞赛挺入决赛后,她在物理和化学初赛中双双败北,不仅是两位任课老师,连她自己都完全摸不着头脑,不得其因。
深知自己数学水平的林夕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但她灰败的心迹周晟一眼就看了个穿。
他相信她,却也无从安慰。
充分利用考试时间按部就班地答完了她能写出的所有题目,林夕走出考场,刻意避开了等在门口准备和大家对答案的李老师。
她低着头,听着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该收收心了,要专注中考复习,可鼻子却还是隐隐泛酸。
物理初赛倒数第二道题卡住的时候,她怎么就忘了跳过去先写最后一题呢?
明明只有两分之差就可以进决赛的啊。
就这样一边悔恨一边释怀,一边难过一边伪装,林夕死寂如行尸走肉一般强撑了两个星期,直到她听到数学竞赛获奖名单新鲜出炉的消息。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专注复习,凭真本事中考。
林夕一边在心里默念,一边拿出耳机隔绝完全可以预料得到的即将喧嚷而至的欢呼声。
以十班同学的实力,十个一等奖都不是问题。
“恭喜!”周晟突然跑过来,声音激动到几乎已经开始颤抖。
林夕扯下耳机:“你说什么?”
“我说,恭喜。”他两字一顿,声音铿锵有力。
“你别逗我了,我有什么可恭喜的,总不至于是得了数学一等奖吧?”林夕说着摇摇头,准备重新戴上耳机,不理周晟这低级趣味般的玩笑。
“我说真的!”周晟拉住林夕的手腕,“一等奖,咱们年级总共才十个人。”
“我知道啊,你是第一名,我不用想就知道。”
“你是第十名!”周晟的声音不自觉地高了起来,喊完之后,他又抱歉地看看周围,捂住嘴巴。
一股热意顿时冲入林夕的大脑,她双手紧紧地抓住周晟的手臂:“你别骗我,我……”
“你快去看看吧,一等奖分数线120分,你得了120.5,刚刚好。”周晟激动到几近忘形,似乎他自己得第一都没有这么高兴过。
林夕顾不得旁人的目光,起身飞快地往外跑,可跑了一半又折回身来。
她站在周晟面前,紧紧地攥着双拳:“我……你陪我去看看,行么?”
“走!”
站在张贴着获奖名单的黑板前,看着自己的名字就印在一等奖获奖名单的最后一名与周晟遥遥相望,不知不觉,林夕已然泪流满面。
没有人可以理解她的欣喜。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懂。
关闭许久的泪腺,为何会被这种区区小事激活?
周晟安静地看向林夕,不动声色地忍受着她一直握在自己手臂上并且越抓越紧的右手,轻轻微笑。
林夕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名字,带着哭腔小声开口。
“我没让你失望,对不对?”
“对。”
“我这三年来的努力没有白费,对不对?”
“对。”
“未来一定会更好的,对不对?”
“对。”
“我……”
“放心吧,我会一直在。”
林夕侧头看向周晟,两滴滚烫的泪水又一次砸落。
她哽咽着,泣不成声:“周晟,谢谢你……谢谢你一直没有放弃我。”
“怎么了?林夕得奖你不开心么?”看着南柯垂头丧气地回来,杨帆大惊。
“没有啊,这是她应得的,也算是对得起她的努力。”南柯坐回到座位上,随手拿过历史教材胡乱翻看。
“怎么?看到林夕的成绩,终于意识到自己和女神的差距了?”
南柯没有抬头,眼前书页上的内容也完全没过脑子:“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说这话酸不酸啊?”
“不对啊。”杨帆抽出南柯手里的课本,“这段时间你不是一直在发愤图强要考致远高中的么?现在这话什么意思?”
“哎……”南柯烦躁地叹了口气,提起一丝精气神敷衍地应道,“好啦,你就别操心我了。无论如何林夕已经拿到了致远高中理科实验班的邀请卡。她从没让我失望过,我也不会让她失望。”
杨帆试探地指了指南柯敞开的书包里露出的一抹橙色:“那……她的生日礼物……你……”
“等中考之后再说吧。”
林夕之前曾经用祸兮福兮这等辩证唯物主义理论来安慰拿不到竞赛奖的自己,而经过接下来几天的数学竞赛抄袭阴谋论、二模考试年级第七数学满分的实力证明、语文年级模考涂错答题卡被温老师约谈等一系列风波之后,林夕就只有一句感慨可叹——
古人诚不欺我。
初一时学的《塞翁失马》即是真理,可惜她到现在才明白。
今天是各科竞赛获奖同学拍合影的日子,林夕作为一个校服要选大一号、衣服要买男装最小号的cool girl,自然是不肯穿校服的正装套裙来学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