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桑桑依偎在宁太妃怀里,揉着衣袂淡淡道:“外祖母,我来时听说如今宫中端妃风头正盛可是真的?”
宁太妃眉头一皱:“你这话从哪听来的?”
曲桑桑抬首佯装不解的问道:“外祖母,怎么了是桑桑说错话了吗?”
宁太妃叹声道:“不是你说错话,而是这宫里谁都不敢再提端妃。”
“这是为何?”
宫里有两位宠妃,一位是宸妃,另一位则是端妃,这是曲桑桑从前就知道的事。
宸妃是当朝太傅之女自幼被教导琴棋书画其才学名震盛京,入宫后被封为昭仪,多年前诞下一女晋为妃赐号宸,自此荣宠不衰是宫中最受宠的嫔妃。
端妃较之宸妃稍逊一筹,她家世卑微,父亲不过是县里的九品芝麻官,但能位居妃位已是彰显陛下对其的恩宠,她育有两子分别是五皇子封枭八皇子封晏。
按理后位空虚太后又常年礼佛,后宫代行皇后职责的应是后宫中家世地位都显赫的女子才能担此大任,再怎么样都轮不到端妃来执掌六宫大权。
宁太妃含糊其辞只道:“端妃早在你娘亲去世那年就执掌六宫了,这些年她管理六宫事事稳妥连太后都赞赏她。”
曲桑桑又道:“那她待外祖母您可好?”
宁太妃慈眉笑道:“你放心吧,外祖母身后还有太后倚仗,端妃她是没那个胆子来欺负外祖母这个老婆子的。”
曲桑桑低着头,哽咽道:“若桑桑再没了外祖母,那就什么都没了……”
宁太妃撑着一抹笑,柔声对她道:“傻孩子别多想,外祖母会一直在的,外祖母还要看着你成婚,还要你给外祖母生个白白胖胖的外重孙子呢。”
曲桑桑终是按耐不住自己的心绪扑入宁太妃怀中,沙哑着喊道:“外祖母……”
宁太妃轻抚了曲桑桑的墨发:“好桑桑,你这回进宫要陪外祖母多久?”
曲桑桑窝在宁太妃怀中娇嗔道:“外祖母要桑桑留多久桑桑就留多久。”
*
午后灼热的暑气未消,婢子在旁摇着扇轮,阵阵凉意从莲花纹镀金冰鉴里散出。
“外祖母,这酸梅汤我可念了好久了。”手捧冰凉的酸梅汤小口吃着,曲桑桑身上的热意渐渐消散。
宁太妃用戳瓜叉戳了一块切好的西瓜肉凑到曲桑桑唇边:“酸梅汤多着呢,你爱喝就再喝一碗,但可别贪嘴啊。”
曲桑桑咬下那块西瓜肉含糊不清的应道:“知道了外祖母。”
一碗冰凉的酸梅汤入肚,曲桑桑解了暑意。
她才搁下瓷碗沈壁步履匆匆的入殿,她福身禀道:“太妃,王公公带人过来了。”
宁太妃摆了摆手:“让他进来吧。”
沈壁应声让人传话了过去。
眉目微蹙曲桑桑拿帕拭唇:“王公公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啊?”
王实安是宣和帝的贴身太监,他待人极好幼年每当曲桑桑入宫,他总会拿好吃的糕点瓜果哄她,哪怕她和旁的皇子公主起了争执他都是护着她的人。
宁太妃摆好戳瓜叉,淡淡道:“许是有事吧,咱们且看他说什么。”
王实安进殿后作揖行礼:“给太妃还有郡主请安。”
宁太妃垂眸眼抬也不抬的问:“王公公来哀家这有什么事?”
王实安欠身道;“陛下听闻常平郡主进宫,想请郡主去庆安殿问安。”
曲桑桑身子一顿有些畏惧:“外祖母……”
宁太妃宽慰道:“没事的,陛下不会责难你的。”
曲桑桑点了点头跟着王实安来到了宣和帝的庆安殿。
庆安殿里淡淡的龙涎香萦绕其间,宣和帝正端坐在案几前批阅奏折。
曲桑桑朝着宣和帝福了福身,余光瞟宣和帝脸色,见他面色如常才微动檀口:“常平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起来吧,坐到朕这边来。”宣和帝骤然开口让曲桑桑微微一颤。
她依言移步到宣和帝身边坐下。
宣和帝清眸深邃的凝望曲桑桑有些失神。
曲桑桑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陛下您没事吧?”
宣和帝神色怔愣,晃过神来他沉声道:“既然来了宫里,那就好好陪陪宁太妃吧,她年事已高身子不大好,你是端宜唯一的女儿,应当时时来尽孝。”
曲桑桑低声应了:“是……常平明白。”
宣和帝抬手只字不语,曲桑桑会意的起身盈盈一拜便离开了。
走出庆安殿王实安领了两个样貌端正的宫女来到曲桑桑身边。
“郡主,这两位宫女是陛下拨给您的,您在宫里这段日子就安心住在永福宫吧。”
曲桑桑颔首道:“多谢王公公,只是我爹爹那边。”
王实安压低尖锐的声调,小声道:“郡主不必担心,曲国公那头陛下也早差奴才吩咐了。”
“真是劳烦王公公了。”曲桑桑再次言谢。
王实安眯眼笑道:“郡主何必这般客气,这是奴才应该做的,时辰不早了,奴才送您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咕咕作者在努力日更,咳咳在看的小可爱评论下给我点动力。
第16章 第十六章
王实安护送着曲桑桑来到长廊,朱墙阻隔的长廊迂回冗长,曲桑桑谨慎的行在长廊中。
“避!”
太监尖利刺耳的喊声回荡在狭长的宫道。
两侧行走的宫婢都退立到墙边垂着首不敢抬头看,她们匍匐着身子行大礼,曲桑桑跟着她们微微欠身行礼。
不远处一辆步撵缓缓走来,上头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一袭缂丝牡丹金织宫装穿在身上仪态万千,高立的惊鸿髻点缀着琳琅满目的珠钗步摇。
忽而步撵骤然在曲桑桑面前停下,女子素手扶额凤眸斜睨:“常平郡主?”
曲桑桑福礼柔声道:“常平见过端妃娘娘,端妃娘娘长乐未央。”
“常平郡主倒是懂规矩。”端妃凤眸微敛,纤手搭在步撵,“看样子常平郡主你是刚从庆安殿出来吧,可是与陛下问过安了?”
曲桑桑杏眸轻扬,唇瓣勾了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劳端妃娘娘挂心,常平已向陛下请安。”
端妃‘嗯声’把玩起腕上的珊瑚手钏来,尔后她凤眸抬起淡扫了眼曲桑桑身后的宫婢还有王实安:“那本宫就先走了,陛下还在庆安殿等本宫呢。”
“恭送端妃娘娘。”
待步撵离去,曲桑桑娇躯晃了晃,王实安忙搀住她:“郡主当心些。”
曲桑桑站稳了身子,“我没事王公公,我们快走吧。”
回到永福宫后,曲桑桑瞒下才长廊偶遇端妃一事。
用过晚膳她吩咐宫婢摆了绣架在自己的寝殿里,烛火摇曳熹微的光亮照在绣架上。
七彩的丝线和各异的蜀锦丝绸放在承盘中,曲桑桑端详着绣架上早前绣了一半的鸳鸯,双手捻着绣花针迟迟不落针。
“郡主,喝杯提神的茶吧。”端着承盘的春婵奉上温热新煮的茶放在案几。
曲桑桑应了声,抬手拿起茶盏呷了口便放下了,“春婵,你来替我看看,这鸳鸯绣在这如何?”
她给封窈绣的嫁衣还差一个图案就能完成了,可她想不到绣什么。
春婵瞧了眼绣架:“郡主,这嫁衣裙摆处不是有两对相衬的鸳鸯了吗?再添一对怕是不妥吧。”
凡是讲究成双成对,若再加上一对鸳鸯那吉祥的寓意便没了。
曲桑桑犯了愁,丢下绣花针端起茶盏饮尽盏中茶,“就差临门一脚了,今夜若绣不出,明日怎么送给窈窈。”
春婵接过曲桑桑手中空茶盏,温声道:“温宪公主生辰在下月呢,郡主莫急。”
曲桑桑凝眸沉吟良久,她再次执起绣花针失神的想着,捻针时一时不察针刺进指尖,滴落的鲜血染在嫣红的绸缎上。
指尖的刺痛让曲桑桑清醒了些,她忙将指尖含在嘴里,另一只手拂在沾了血污的地方,血污不大不小正好晕成完整的圆倒像是红豆,曲桑桑不觉喃喃:“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我想到了,那就绣做红豆吧……”
红豆相思,亦是百年好合之意,绣这个准没错。
顾不得指尖的伤,曲桑桑利落的穿针引线,挑了红线绣起了红豆,少顷一朵红豆花栩栩如生的绽放在红绸处。
收起针曲桑桑把嫁衣从绣架取出,折好递给春婵:“你拿个锦盒收起来,明日咱们去熙椿阁送给窈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