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A女士,她的外在形象是一个“好人,善良的人”,所以她的情绪是不容易直接表现,而是用紧张的说教、嫌弃式的唠叨来掩饰,替代性表达;处理起来,是有一定的难度的,但云并没有放弃,正因为有难度,才需要专业的协助,不是吗?
云让她暂停,让她深呼吸,让她感受自己身体的感受;
她感觉胸口堵,很闷,心里难受,云知道,这是时候了。
云:“你感觉现在不太舒服是吗?”
A女士:“嗯,很难受。”
云:“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
A女士:“因为我感觉生活中有很多事情让我不舒服。”
云:“具体是什么事情呢,你举个例子。”
A女士:“比如儿子不愿意去学校,老公脾气太差。”
云:“如果我这时候对你说,你应该要好好和他们沟通啊,你应该耐心一点啊。你会有什么感觉?”
A女士:“我就是这样做的啊!”
云:“我理解,你就是这样做的,我问的是,你会有什么感觉?”
A女士:“我会不舒服。”
云:“为什么不舒服呢?”
A女士:“因为我已经努力了,你还在催我。”
云:“说得太好了,你其实已经在你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很努力了是吗。”
A女士:“是的。”
云:“那我还说那样的话,你会怎么样反应呢。”
A女士:“我就不想理你了,我觉得你一点都不理解我。”
云:“嗯,你感受到这种感觉是吗?”
A女士:“是的。”
云缓慢而坚守地说:“那你能感受到,你儿子和你老公的感觉了吗?”
A女士:“有一点点感觉了。”
云:“那你觉得怎样做才会好?”
A女士:“我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才来问你的。”
云:“如果你是儿子,我这样说——儿子,你现在不想去学校,我能接受。你会有什么感觉?”
A女士:“我会感觉没那么有压力。”
云:“当你没有压力的时候,你是想一直呆在家里,还是想再次上学。”
A女士:“还是有点想呆在家里。”
云:“好,如果我说,我们可以先呆在家里一段时间,但我们需要为后面上学做一些调整,你愿意吗?”
A女士:“我愿意。”
一个阶段的深度沟通暂告一个段落。
A女士有某种如梦初醒的感觉:“云老师,您是说,我儿子不上学,先让他不上学是吗?”
云:“这取决于你,取决于你希望培养一个什么样的孩子。”
回到了原来的最初的交流。
“你希望学到一个方法,象摇控器一样,一按孩子就乖乖听话;还是想学会真的用心与孩子交流,帮助他把内在的主动力找回来。”
然后云又调皮地笑着说:“说真的,那个‘摇控器’我也想要,但我现在也没有找到。
两位母亲互相看看,心有灵犀地笑笑。
A女士说:“虽然说,摇控器听上去很好,但我还是想让我的孩子有独立性。”
云:“我听到你这么说,我很欣慰,能感觉到你真的是爱孩子,这与控制孩子是不一样的。但在我们传统的教育里,通常是用爱的名义去控制孩子,所以才会有很多很多的冲突出现。”
A女士认真地听着。
云:“所以我问你,你孩子初二了,14岁,上学主要是他的事,还是你的事?”
A女士:“是他的事。”
云:“那为什么看上去,你比他还着急呢?”
A女士:“是啊,可能我感觉我有做父母的责任吧。”
云:“您说得太好了,甚至那个责任都压过了孩子自己该承担的责任了,是吗?”
A女士:“好象是,为什么会这样?”
云:“那是我们后面要讨论的,但是,至少你也感觉,应该把他的责任还给他是吗?”
A女士:“是的。”
云:“但是我们知道,却很能做到是吗?”
A女士:“是啊,本来知道写作业是他的事,洗衣服是他的事,但看到他那样,又忍不住唠叨。”
云:“对,与我们传统的文化有关,这些东西深深地根植于我们的潜意识。”
A女士:“什么在潜意识?与教育孩子有什么关系?”。
云:“因为在我们的传统的文化里,很少人有独立的人格或独立的价值,特别女性,想想那句话:
小是从父、大是从夫、老是从子。
意思是说,你好不好,与你自己无关,得看你怎样做女儿,怎样做媳妇,怎样做母亲。虽然那也是很重要的方面,但如果没有‘我’这个人,那些角色也无法存在。
所以我是最重要的,而不是‘母亲、妻子’这些角色最重要。这就是独立的人格和意识。”
A女士虽不太懂,但不明觉厉。
云想想自己的经历,也很有感触,不过,也觉得需要举一些具体的例子来说明。
没有界限,无法成人
云:“比如说,我们每个人都会有两个部分,有一个部分与我们的社会角色有关,比如我们是老师,我们是母亲,我们是女儿,那就是社会我的部分;还有一部分,与社会角色无关,叫做自我,这两部分要平衡,不然就会出现很多问题。”
A女士听不懂,什么是自我。
云叹了一口气,所以说,我们其实对自我没有什么意识是吧。
A女士,对啊,感觉自我就是很自私的样子。
云:“自我,就是指属于我自己的部分,与社会其它角色无关,比如我的名字,我的身体,我的喜欢,我写的日记,我喜欢看的书,我天生的气质等等,说到这些,你还觉得与自私有关吗?”
A女士,那也不是,只是我很少想这些。
云:“那再举一个比较明显的例子:你的家是属于自我的部分,你的单位是属于社会我的部分,这样好区分了吗?”
A女士:“这样我就分得比较清楚了,但这和教育孩子有什么关系。”
云:“你听过“言传身教”这个词吧。”
A女士:“嗯听过的。”
云:“那你认为‘身教’与‘言传’哪个对孩子更有影响?”
A女士:“不太清楚,应该都会影响吧。”
云:“我记得你说过你也不想成为妈妈那样的人,但不知不觉就成为妈妈那样的人了,那是‘身教’,还是‘言传’。”
A女士:“恍然大悟,那是身教的作用。”
云:“是的,所以孩子不光是听家长怎么说,而是看家长怎么做。”
A女士:“不对啊,我做事情很积极主动,那孩子为什么没有学?”
云微微一笑:“那你先生呢?”
A女士颓然道:“唉是啊,我先生就是无法面对困难的人。”
云:“孩子的一半是爸爸,一半是妈妈,他会从你们身上直接学会。”
A女士:“啊,那怎么办啊,他爸就是这样的人,那我难道要和他爸离婚吗?”
云微笑地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说:“这只是一部分的理论,还要听后面一部分。”
身教有两个部分:“一是直接模仿(正向或反向),二是学习与调整。”
云说了一个在教育界耳熟能详故事:
“一个杀人犯被抓进了监狱,后来他的两个儿子,一个也成了杀人犯,进了监狱;另一个却历尽千辛万苦,成为众人尊重的大律师。
人们问其原因,结果都一样。
第一个儿子说:谁让我有这样一个老爸。
另一个儿子也说:谁让我有这样一个老爸。”
A女士惊奇地问:是啊,为什么会这样。
云:“原因很多,但我们简单来说,情感体验有着‘同性相吸’的特点。
如果你给孩子正向的情感体验,比如爱啊、鼓励啊、感恩啊,他就拥有“主动选择”的能力,进行学习和调整,学会你们身上好的部分,不太完善的,他自己会调整;
这就是上面那个成为律师的儿子学到的。
但如果你给孩子的是负向的情感体验,比如指责啊、否定了,他就很容易调入不良的情绪体验中,你们身上好的不学,不好的他专门学,就是这样。”
A女士:“啊是这样?!”
云:“对,你已经亲身体验了,比如你咨询后回去这一周,是不是对孩子态度比较好,然后也没有说:你应该上学的话,他就自然会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