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左行舟疑惑，“眼科的病人怎么送到这来了？”
“床位不够，借的病房。”
“不知道是不是我和你做的坏事太多，如今才会报应到我妹妹身上。”
梅雨盯着车窗外飞驰的夜景，今年过年云烬不回去，她也被强行留下来，但是没想到梅景瞒着她来了靳江，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梅雨整个人都傻了。
“你最近说话，越来越放肆。”云烬冷淡开口，梅雨的话让他心烦意乱。
梅雨冷哼一声，她很了解云烬，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就算别人看不出来，她也能一眼感受到云烬真实的喜怒。
“颜翊出事，左行舟退学，你也没有多开心吧？”
云烬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你说够了吗？”
“停车。”云烬愤怒叫停了出租车，打开车门下了车。
这一次，梅雨没有迁就云烬，在她眼里，云烬一向任意妄为惯了，他自私霸道地只顾满足自己，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想法，更不懂得如何和别人沟通，现在查出颜翊出事的真相，云烬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这是他自食恶果。
梅雨叫司机继续开，放任云烬在寒风中伫立。
除夕夜，万家灯火团圆夜，滞留在靳江大学附属医院住院部的病友们没法回家过年，在不甘寂寞的几个病友提议下，他们打算搞一个小型的春节联谊会，自娱自乐。
院长很有人情味，大笔一挥，特意批了一间平日里职工用来开大会的会议室，还发动这一天轮值的医生护士将会议室好好布置一番，一时倒真有了不少年味。
被爆竹炸伤的女孩眼睛蒙了纱布，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在护士姐姐的搀扶下，活蹦乱跳的上台要给大家表演第一个节目。
“《暖暖》改编版，请大家欣赏。”
医院向来缺少生气，住院的病友里各个年龄层都有，但是谁又不喜欢朝气活泼的小姑娘，此刻除了左行舟，都竖着耳朵聆听天籁。
小姑娘清了清嗓子，清唱道。
天空空云朵朵小火车，永远不出轨
美人鱼，坚定不劈腿
老巫婆笑笑说童话里，杜撰了结尾
没有说，世事无绝对
提速后脱轨，喝下药汤变人类
誓言随风破碎得追不回
哭得狼狈，索性成全真爱让你飞
愿余生遇见的不浪费
我想说无论错和对
百合花爱上鸢尾
有没有小草莓，也一样枯萎
爱的花期，短到不经雨水
美人鱼和小火车
互相追赶才绝配
童稚的歌声，恶搞的填词，瞬间让在场的病友们捧腹大笑。
之前网上就流传过一个段子：如果你愿意做我的美人鱼永远不劈腿，那我就做你的小火车永远不脱轨。此情此景一结合，讽刺的意味颇浓，不少人叫好，感叹小姑娘的才华。
接下来各路大神的才艺轮番上演，摔断了腿的小青年拉了一段二胡，刚做完阑尾炎手术的小学生表演了一段手指舞，更有一个患了肝癌的音乐系教授从家里搬来了一架电子琴……欢声不断，很快就到了有奖竞猜的环节。
院长准备了不少礼物，由病人互相出题，答对问题即可获得指定礼物，轮到小姑娘出题时，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要问什么。
想了想，她和身边的护士姐姐耳语，护士边扶她坐在了电子琴边。
“我给大家弹一首曲子，猜中的获奖！”
“这太不公平了，老李内定了！”有人抱不平，老李就是刚才弹钢琴的音乐教授，此刻笑了笑，“没事，我弃权就好，反正我也拿到礼物了。”
小姑娘摸上钢琴键，找到位置，流畅的音符从她的指尖流淌出来，轻缓温柔。
可是直到曲终，都没人听出来这首钢琴曲是什么。
“夜的钢琴曲，第五。”
之前那么努力地想找一架钢琴却求而不得，如今钢琴近在咫尺，他却再也听不到她的琴声了。顾安然，很多事明明不相干，也会在心里拐好几个弯想到你，这算不算爱？
左行舟看着窗外恢弘的烟火，不自觉念出了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其实他特别不理解，一群浑身散发药味的人，凑在一起搞春节晚会有什么意思，他觉得还不如回病房写写小说来得值得，他自知时间不多，不想浪费。
小姑娘把头转向左行舟的方向，惊喜地笑了，“答对啦！那你想要什么礼物？”
左行舟把视线从灯火恍惚的窗外世界收回来，礼物吗？如果可以，让我活得久一点吧。
不多，三年，两年，或者，一年也可以。
第88章
回到病房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零点，刘兮爵正摆弄着那两枚戒指发呆，看到左行舟急忙把盒子收起来。
“感觉怎么样？”
左行舟爬回病床，“你说呢，要你去你不去，现在又问。”
“我不爱凑热闹。”
“我也不爱。”
许朗叮嘱过刘兮爵，除了身体上的治疗，患者的心理情况也需要关注，他希望左行舟能乐观一点，这才极力让他去参加联谊会。
刘兮爵倒了一杯水，刚放到床头，就看到许朗和程川走了进来。
左行舟茫然问许朗，“学长，现在不是查床的时间啊？”
许朗的话硬邦邦的，“谁规定不查床就不能来了？”
程川把保温壶放到床头打开，左行舟看着愣了，“饺子？”
许朗拉过凳子坐下，“他包的，反正今天我值班，一起过年。”
看程川学长的外表，并不容易联想到这个人居然是居家型好男人，端着枪上阵杀敌的画面，左行舟不难想象，但是此刻看着包得像模像样的饺子，不免太违和了。
考虑到左行舟，看见荤腥更容易反胃想吐，所以程川特意包了素馅的，西葫芦鸡蛋馅、三鲜馅、白菜香菇馅，各种蘸料俱全，摆了满满一桌子。
四个男人围在一起，程川还给刘兮爵带了啤酒，三个人举杯痛饮，左行舟只有看着的份。
“其实我喝点，问题应该不大……”
刘兮爵果断拒绝，“死了这条心吧，之前是我不知道，现在由不得你。”
左行舟叹了口气。
刘兮爵又给自己倒满，举杯对着两位学长，神情严肃，“两位学长对左行舟的关照，我刘兮爵记在心里了，目前我能力有限，以后如果学长需要，希望我也能帮上忙。”
程川豪气，“别见外，都是校友，能帮一把是一把，换了别人也一样。”
许朗很认真地吃着饺子，程川的手艺他挑不出错来，抬头看左行舟怔愣着发呆，默默说道，“尝一口，和外面的味道不一样。”
程川翘着二郎腿，随意把手搭在许朗肩膀上说道，“没啥不一样的，条件简陋凑合着吃，肯定不如你家里人包的。”
许朗闻声看了程川一眼，程川自知说错了话，默默和刘兮爵碰杯喝酒。
左行舟看着饺子突然笑了，“没吃过家人包的饺子，家里阿姨包的难吃，本来就很少做，吃也是买现成的回来煮。”
左行舟的情况，许朗曾经和程川说过，程川猜测，也可能是因为这个类似的经历，许朗才会对这个学弟格外关照。
“那就多吃点，给我个评价。”程川说道。
左行舟实在没胃口，但还是抓起筷子夹了一个，入口细细咀嚼，眼眶一下就红了，记事以来，除了马姨，这是他第一次和别人一起过年，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
“不好吃？”程川忐忑问道。
左行舟笑了，强压着眼泪，“好吃，特别好吃。”
程川放心地笑了。
左行舟的手机突然响了，刘兮爵起身递给他，刚坐下就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喝多了。
是爷爷发来的微信视频电话。
左行舟立马紧张起来，低头看一眼自己的病号服，急忙抬头伸手，“刘兮爵，把你的外套借我，我爷爷的视频！”
左行舟挣扎着爬起来，穿上刘兮爵递来的外套，背靠在窗边，抬眼问许朗，“学长，我脸色怎么样？”
许朗一愣，前几天的姑息手术结果虽然很成功，但是郑主任私下也和他说过，左行舟的情况并不好，肿瘤直接侵犯邻近脏器，根本无法进行根治手术，后续治疗，只能尽量减轻痛苦，最大限度延长生命，但是能延长多久，这个数字很不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