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衫薄【CP完结】(5)

作者:朕心甚累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真乖,”李濂转过头对服侍的人说,侍从低着头不敢回话。

走出营帐,李濂才变了脸色对众人道:“今晚你们放世子出营帐,本当重责,但世子宅心仁厚,为你们求情,我就暂且记下。如有再犯,便加上这次一起来算。”

敲打完孩子身边的人,李濂才回到主帐。

没过多久,温乔也回来复命:“还不成,怕是得多费些功夫。”一次若能劝降,那读书人引以为傲的风骨便成了一个笑话。

“无妨,总归我也不急。”李濂应当也知道这点,又随口开起玩笑,“你说我这被人骂了还得想着去安抚骂我的人,怎就没个人来安抚一下我呢。”

温乔故意接着他的话头问道:“那黄靖仪便这么有才,值得主上如此看重?”李濂一向不愿意在劝降上多费时间,对被俘的人多是爱降不降的态度。黄谅还是他第一个主动提出要招抚的人。

“他哪里能比得上我的修懿呢?”李濂替温乔倒了一杯茶,眼巴巴地望着对面的人,看得温乔直皱眉头才大笑几声,对他解释道,“陈昭给我送了这么个人来,我若是不能将他劝降,说出去多不好听。”陈昭想保黄谅一命,他不妨也顺势将黄谅收归自己麾下,好让陈昭吃瘪一次。

温乔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斟酌再三,才壮着胆子问李濂:“宫中那位,主上打算如何处置?”

“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只要他不存死志,我就不会杀他。”李濂稍一思忖,又补了一句,“你这是连敬称都不肯用了?入城后让人对他尽量好些。他当年敢雪中送炭、为家兄仗义执言,便是与我李家有恩,我得记着。”

第8章

元懿五年,十一月壬子。卯时初,左监门卫上将军方直回开明德门。中书令王全鹤,率官署凡五十八人以迎上。

上语众人曰:“此之谓贰臣也。”

陈昭听闻李濂进城的消息时兀自怔了一晌,昨夜禁军来报黄谅被扣下时,他便知此计不成。然而怎么也未能料到李濂来得竟这样快,快到使他毫无招架之力。

事已至此,为之奈何?他苦笑一声,也不打算再做准备归降的样子了。转头吩咐内侍拿来朝服换上,缓步走到了太极殿之中。

一年开启不了几次的太极殿,此刻空荡荡的。帝王孤寂地端坐于御座之上,正看着天边厚重的云层之时,隐匿了许久的朝阳突然破云而出。陈昭心中不忿,如今宫门大开,国将不国,却逢拨云见日。

讽刺至极。

刀戟之声渐渐传来,由小至大,又悄然退去。

李濂按着佩剑的剑柄走向太极殿,看着周围围了好几层的手下人,不由得停下脚步,问早已等在此处的温乔:“这么多人候在这里,是要干什么呢这是?”

“陛下人就在里面,一个人。”温乔俯身低语,特意再次用上了对陈昭的敬称,“属下不敢擅专,让人围了起来,只等主上前来。”

李濂向殿内望去,也不知看到什么,过了片刻,竟冲着御座上那个笔直的身影笑了一下。又转头对着温乔说:“我进去看看,把这些人也撤去一半。”

“主上当心,”温乔将准备孤身入殿的他拦下,嘱托道,“切莫托大。”

“我有分寸的,”李濂显然没把这话放在心上,敷衍了一句。他长剑在手,重兵在外,何用怕殿中之人。便伸手拍了拍手下的肩膀,“诸事繁杂,修懿当多用心。”

陈昭眼睁睁地看着李濂不卸甲、不解剑地大步走上殿。

李濂在阶下三步的地方站定,躬身一揖道:“臣甲胄在身,不便全礼,望陛下恕罪。”言罢,也不等陈昭发话,他便径自直起了身子,一点儿也没将上座的帝王放在眼里。

堂下之人面容依旧,语调也像极了他记忆中的那样。久别重逢该是令人欣喜,然而这种情境下,陈昭实在不知自己如何能喜,甚至不知道该与他说些什么——无论说什么都令人难堪。

沉默半晌后,他终是开口问道:“卿何故早来?”

李濂低下头回话:“臣领兵勤王,挂念陛下安危以至夙夜忧叹,不敢不早日入京。”他虽自称臣,可御前奏对的礼数只做了不足十一,说出的也尽是套话。

陈昭冷哼一声,转问:“卿如何无诏而剑履上殿耶?”

“事急从权,臣不得已……”

“够了,”李濂话还没说完一半,便被陈昭打断,“这里没有第三个人,你也不用再费心地与朕虚与委蛇了。”

李濂也不再假做恭敬,再上前几步,到御阶下时脚步一顿,却并未就此止步。他拾级而上,直接走到陈昭身旁。长剑与铠甲碰撞,发出清越的声响,在陈昭听来与催命无异。

陈昭自御座上站起身,他抬眼看了看李濂,在心底估计一下两人的距离,左手突然揽过李濂肩膀,右手持匕首就往李濂心口送去。

寒光入目,李濂却不见丝毫慌张,抓住陈昭右手手腕向后一扭,陈昭脱力,匕首掉落在地上。李濂才点评道:“右手慢了几息,臂力也不够,何况这招只能用来对付毫无戒心的人。”

陈昭眼似寒潭,平静地说道:“成公说得对,朕记下了,日后定勤加练习。”

勤加练习?意思便是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这样的情况出现。李濂却笑道:“没用的,陛下要拿臣教的招数来对付臣,就是再练十年也没用。”

陈昭被他激怒,喝道:“竖子无礼!”

李濂大笑两声,再向前一步逼近末路穷途的帝王:“你都在表中称臣了,现在还要与我讲君臣之礼?孰为君,孰为臣耶?”

陈昭不肯再后退,只撑着道:“你不是没应么?”

“是啊,没应,”李濂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所以陛下此刻才能居于御座之上。”

这话说得陈昭心头一惊。再抬眼时,李濂已经退到御阶下,带了几分恭敬拱手道:“陛下既知臣所求,为何还要遣人去送那一封降表?”方才的事被他轻易揭过不提。

陈昭的确是走投无路不愿京中百姓再遭杀戮不错,可也有几分偏不要让他李濂如愿的一份思量在,可谁能想到,这人竟入城入得这样快,令他措手不及。

见陈昭不答话,李濂缓缓说道:“陛下不过是赌气。且不论如今这隆冬时节,陛下若真的将肉袒面缚、牵羊衔壁、膝行而前这一套做全了,圣体可还安健。单说如果是因陛下之故,臣没办法得那一份名正言顺。那这份气臣怕是最终会撒到陛下/身上。”

刚刚你已经撒过了,陈昭心想,却只答道:“杀降不吉。”

“是啊,可不杀还能辱不是?陛下遍读史书,难道不知降臣会怎样难堪?行酒洗爵、执戟开道之事绝不在少数。”说到此处,李濂索性抬头与陈昭直视,“没了名分,臣不过是麻烦一些。可陛下一身傲骨,又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屈辱?您又何必为了赌一时之气,行此不智之举。”

不智之举?难道只有依照你李濂的心意,乖乖地什么也不说地打开城门便是明智了吗?陈昭从御座走下,不无恶意地问:“青衣行酒、执戟开道……成公又打算如何对朕呢?”

李濂低眉敛目,道:“陛下说笑了,臣万不敢对陛下不敬。”

陈昭扯了扯嘴角,心中了然。是啊,不敢对陛下不敬,那一旦当自己不再是“陛下”了呢?他早已有死志,也没存过什么李濂能好好待他的妄念。他是曾与李濂交好,可那点淡薄的私情,在天下权柄面前,根本一文不名。

李濂所言不多,精髓也只一句让他听话。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陈昭除了依着李濂的要求,再当几天傀儡外,哪里还有反抗的余地?更何况,他也根本不想再横生枝节。

待到李濂告退之时,陈昭没忍住,冲着他的背影唤了一声:“李慕之。”

李濂下意识地脚步一顿,转身问:“怎么了?”说完才察觉自己又失了礼数,轻咳一声道,“陛下还有何吩咐?”

直至这时,李濂身上带的肃杀之气才消弭殆尽,琥珀色的眼眸里带上了几分柔情。陈昭被他注视着一时失了神,又想起他与多年前一样、将利害一一条陈的做派,倒不知该摆出一副什么表情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成公想怎么样对朕都可以,勿伤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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