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V2-型军用火箭,”阿尔弗雷德回喊道。“我们得到地下室去。”
“拜托,这不算什么。我在更糟的情况下也睡过。我要回去睡了。”亚瑟试着从他身边离开,可阿尔弗雷德再一次把他按回了墙上,试图用手按住亚瑟的脑袋,亚瑟拍开他的手:“让我过去,阿尔弗雷德。”
“不!德军正在袭击!我们必须躲起来!”
亚瑟叹息着,眼睛朝天花板翻了翻。愚蠢的美/国/人。“那至少让我先喝杯茶?”阿尔弗雷德没有回答,可在摇晃停下的片刻,他立刻用力拉着亚瑟,亚瑟推不开他。他们磕磕绊绊地走下两段楼梯,最终到达地下室。阿尔弗雷德把他拉到一个角落,贴着地面,用双臂环住他。亚瑟在噪声和震动里打了个呵欠。“这真的没必要,”他说,他的声音被阿尔弗雷德的肩膀压住。
“嘘,”阿尔弗雷德说,他的嘴唇紧贴着亚瑟,拍着亚瑟的背,“别怕。”
亚瑟恼怒地握紧拳头。“我不怕,我只想回去睡觉。我就生活在这样的空袭下,你明白吗。”
阿尔弗雷德要么没听到,要么就是故意无视他。“嘘,”他又说道。“这是德/军最后的孤注一掷,接着他们就会明白他们完了。我保证,这样的大规模空袭再也不会发生了。”
“哦,你保证,好,很好,”亚瑟说道,祈祷空袭能快点结束,让他离开这冰冷的石头地面,让阿尔弗雷德好结束他的英雄小游戏。“你凭什么保证?”
“你说的对,我不能。所以我保证这……如果下一次空袭发生,我会自己去阻止他们,”阿尔弗雷德冲亚瑟拉出一个笑容,后者仍怀疑地摇着脑袋。
“你要去阻止他们?”
“就我单干,宝贝,”阿尔弗雷德眨了眨眼,亚瑟妥协地笑了笑。接着阿尔弗雷德在他耳边轻吐着气,“我会保护你。”这让亚瑟该死地恼火。
“是什么该死的让你觉得我需要保……”亚瑟的话被一声巨大的响彻楼栋的爆炸声切断。他尖叫一声,抓紧了阿尔弗雷德的肩膀,与此同时阿尔弗雷德一把把他按到墙上,双手护着他的头。屋子剧烈摇晃,酒瓶纷纷从支架上摔下,全部摔碎在石头地面上。漆黑的屋子顿时被瓶子碎片照得比白天还亮。亚瑟告诉自己要呼吸。保持呼吸。只要还能呼吸,你就还活着。那些日子里空袭带来的恐惧再次袭来。那些可怕的独处。接着他呼吸着阿尔弗雷德的气息,靠在他的怀里,感受他强壮的手臂环绕着他、温暖的双手保护着他时的震动。毕竟,这让他感觉不到空袭,这次他不再是一个人。
最终屋子重新陷入漆黑一片,不再摇晃。他们等待着,拿不准接下来是否还会再发生空袭。空袭没有再发生。最终,亚瑟解脱地叹了口气,当他注意到阿尔弗雷德在咯咯笑时,他真该冲他咆哮,他立刻就后悔发出了那声尖叫。可他再也没法使阿尔弗雷德忘记了。
【四月】
亚瑟站在楼梯下,脚打着拍子,反复看着表。“你能快点吗?”他第五遍问道。
“马上来了,马上来了,抓好你的马[见注1]。”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从楼上飘下来。
“抓好我的什么?”亚瑟喊回去。阿尔弗雷德的美式谚语总是突然冒出。
“马。”
“我的……我为什么要……该死的你在说什么?”他的话总是意义不明。
“冷静点,亲爱的。”阿尔弗雷德听上去好像正在笑。
“我?你才是那个说着关于马的不知所云话的人。还有别叫我亲爱的。”
“甜心?宝贝?甜妞儿?那我怎么叫你?”亚瑟恶心地抖了抖。
“你可以叫我亚瑟。现在下来,我们出发,丘吉尔先生才不会为了你等上一下午,阿尔弗雷德?琼斯。”
当阿尔弗雷德得知他将收到一枚奖章时,他们没提到由于他为联/合/国做出的贡献,他将接受英/国/政/府对他的酬谢。所以当阿尔弗雷德被邀请去接受勋章的特别典礼时,这是个惊喜。阿尔弗雷德曾经那么渴望受到表彰,被人称为英雄,但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他现在是被说服不得不去接受了表彰。虽然听起来,好像阿尔弗雷德正打算错过这次颁奖,但亚瑟至少从他身上明白……他花了非比寻常的时间来准备自己。
亚瑟恼火地看了看天花板,接着转向楼梯。“这个月的某时绝对……”他的声音小了下去,当他看到阿尔弗雷德走下楼,短夹克被军装取代了,他的空军制服没有一丝褶皱,像是新的。他穿着军服微笑着,当然,军帽也戴的端端正正……亚瑟从没觉得他有站得这么笔直过。总而言之,阿尔弗雷德看起来英俊得有些过分。
“我看上去怎么样?”阿尔弗雷德得意地问。
完美。“还算过得去。”亚瑟粗声回答。“该出发了,我们见鬼的要迟到了。”
典礼和那年许多其他的一样,是为了向那些为英/国做出各种贡献的军人们表示敬意。阿尔弗雷德刚到,随之涌入的就是许多高层军官,他们没人注意到亚瑟,亚瑟耸了耸肩,他非常习惯这样,也不指望能有什么别的待遇。受表彰的军官站在礼堂最前几排,后面是他们的家属,媒体记者们围在他们后面。亚瑟在后几排,被包围在一群伸长脖子看领奖台的市民中。他的眼神飘到舞台边的特定区域,那里坐着英/国军官们的妻子或女友,不知道从她们那儿看领奖台是否更清楚些。
亚瑟听着那些英/国军人的名字被念出来,看着被他们授予嘉奖令,接过他们的奖章。他看着他们走下领奖台,与向他们挥手的妻子们拥抱在一起。他看着媒体们为他们拍照,他们的伴侣在他们身边自豪而美丽地笑着。他不太知道,自豪地站在你所爱的人身边,毫无掩藏、光明正大地被这世界认可,是什么样的感觉。
亚瑟从他的冥想里醒来,听到颁奖人接着宣读授奖的美/国飞行员,他们受过伤、做过俘虏,如今正用自己丰富的专业经验训练着年轻的英/国飞行员。亚瑟的心跳起来。接着,他看到阿尔弗雷德大步走上领奖台,他的帽子有些斜了,但脚下走得昂首阔步,亚瑟突然意识到他想向在座的每一个人宣布,那个领奖台上英俊的美/国人是属于他的,属于他一个人的。但他只是和每一个人一样礼貌地鼓着掌。然后阿尔弗雷德转向观众席,点了点头,轻触了他的帽子[见注2]。如果这时候能在阿尔弗雷德身边就好了,可是亚瑟很清楚,对阿尔弗雷德来说,他是这台下唯一的观众。
这之后在翡翠狮子,伴随着授予嘉奖的美/国军人们的高谈阔论和欢声笑语,阿尔弗雷德靠在吧台边,抚摸着他手里亚瑟的手,问道:“那么,我当时看起来怎么样?你知道,那时我正在人群里找你。”
亚瑟叹了口气,决定让阿尔弗雷德得意一下。“你看起来勇敢又英俊,我简直自豪死了,”他语音单调。这么说让他觉得很蠢,可是阿尔弗雷德脸上闪耀的笑容让他觉得这是值得的。亚瑟自己可绝不会承认他就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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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抓好你的马(hold your horses),俚语,表示耐心点。
注2:轻触他的帽子(tip his hat),表示敬意的动作,是指阿尔在台上向观众致敬。
第12章
【五月】
那个下午,那件事发生了。那个瞬间亚瑟盼了过去六年,连梦也不曾敢做。像往日那样,他正坐在餐桌边,阿尔弗雷德正坐着收听噼啪作响的无线电广播。但今天不同了。他们等待着直到广播开始,外面的钟声敲了三次。
“尊敬的首相温斯顿?丘吉尔……”从无线电广播里传来的播报员的声音。
“嘘,嘘,”亚瑟说着,冲阿尔弗雷德摇手。
“我什么也没说呀!”
“停,安静。”
“可我没……”
“闭嘴阿尔弗雷德!”
从播报员那里渗透进这间安静的起居室的演讲声,牢牢地吸引着亚瑟。这一刻他们等了好多好多天……这一天他们等了好多好多年。亚瑟屏住呼吸,盯着他放在桌上的双手,那个声音在改变着他的世界。“……[今天午夜开始,战争宣告结束]……”他不曾记住这句话之前或之后说的每一个字,但这十个字将会永远地铭刻在亚瑟心里。他抬起头,阿尔弗雷德盯着他的双眼,演讲仍在继续。“……我们允许大家为此短暂欢庆……”亚瑟试着集中注意,但似乎有大量声音咆哮着涌入他的耳朵,就好像他听不清,就好像这不是真的。“……这是属于你们的胜利……”大街上人们爆发出的欢呼声穿透了窗户。“神圣大/不/列/颠。上帝保佑你们。”演讲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