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里没有开春的一月份还是很冷的,阮知荷觉得自己的脚趾头被冻得有些痛,她停下来跺了跺脚。哈着气再向邵江洲看去,却见邵江洲这一次没有走进小区,只是站在保安室外,神情萧索地打了一只电话。
不一会儿,从小区里走出一个人来,是个女人,样貌娇小。阮知荷的眼睛蓦然睁大,那个和自己一样理着齐耳短发的人,不是董小姐,还能是谁?
隔着马路,并不能听见邵江洲与董小姐说了什么。但依旧能看出,这一次对话,两人并不开心。邵江洲有些激动,对着董小姐走进几步,又被董小姐一把推开。很多人都聚拢过去看他们。阮知荷忙着躲,一颗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只觉得邵江洲无意扔过来的视线,砸在了她的身上。
挨了一会儿,再探出头去,小区外只剩下邵江洲一个人。阮知荷努力伸长脖子,也没法看清邵江洲的脸。咬咬牙,她冲出去,马路上有车驶来,差点儿将她撞倒。轮胎摩擦在地上,画出长长的黑子印子,是刺耳的刹车声。
司机显然受到惊吓,被惹怒,摇下车窗,探出头来骂:“要死啊!”
邵江洲听见动静也看过来,见是阮知荷,瞳孔无端缩了一下。还没回神,本还在马路中间点头哈腰鞠躬道歉的人已经跑到自己跟前。
阮知荷仰起脸看他,眼里有灼灼的期盼:“邵江洲,今天是我的生日。”
邵江洲带着阮知荷回了他的家,屋子尽管装修得很好,还是缺少人气,阮知荷才走进去,就觉得自己有些冷了。邵江洲若无其事地瞟她一眼:“习惯就好。”
怎么习惯?阮知荷抓住邵江洲话里的漏洞,顺着杆子就往上爬:“邵江洲,你是邀请我还来你家玩吗?”
从墙角处跑出一只大狗,它对着邵江洲扑来,正要冲邵江洲伸出自己的大长舌头,终于发现躲在一边的阮知荷,立马拖着屁股坐到邵江洲的脸上,扑向阮知荷。
第四十四章 生日下
邵江洲将司令的两条前腿架起,轻轻把它扔到身后。阮知荷坐在地上,狼狈地抹着自己脸上的口水:“你家的狗一点儿都不像你。”
“……”
邵江洲把手递给她,居高临下的视角里,阮知荷冲自己张开双臂,有些无赖地对他眨眨眼睛。他毫不犹豫拍开她的手,闪身进了旁边的厨房。没了邵江洲在一旁,司令马上又靠过来,嘴巴一咧,难以言表的口气就扑面而来。
阮知荷心虚地摸摸司令的脑袋:“色狗。”
踏进厨房的时候,邵江洲还呆立在冰箱前,他把整个上半身都塞进去,阮知荷只能看见他的半截腿。她悄无声息走过去,冷藏柜里亮着一盏黄澄澄的小灯,空空荡荡,连一片青菜叶都没有。愣了愣,与邵江洲面面相觑:“所以,你站在这里这么久,是在看啥?”
邵江洲什么也没有说,拉过她,合上冰箱门,强装镇定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尴尬。阮知荷想笑话他,堪堪忍住,心情好起来。邵江洲拿手轻轻敲在她头上:“我们去趟超市吧。”
邵江洲家的小区外边就有一家超市,阮知荷跟着邵江洲走进去,寒冷就被隔绝在身外。邵江洲拉了购物车到身前,低下头问身边的阮知荷:“你想吃什么菜?”
“我想吃什么,你就给我做什么?”阮知荷听得一愣,不由反问他。她的脸红扑扑的,在灯光的照射下,有一点晶莹。
邵江洲像是害怕见到她眼里的星光灿烂,不着痕迹地撇开头,继续推着车走:“嗯。”
“我要吃辣子鸡。”
“嗯。”
“番茄蛋汤。”
“嗯。” “土豆。”
“嗯。”
“红烧鲫鱼。”
“嗯。”
阮知荷眉眼弯弯,因为快乐,她的整张脸都鲜活起来。她的一只手偷偷地抓住邵江洲的衣袖,旁边有几个大人看过来,脸上意味不明。两人走过去,身后的大人们便交头接耳起来:“现在的读书学生哟,啧啧啧……”
阮知荷与邵江洲对视一眼,皆不明所以地笑起来。阮知荷跑到一边挑土豆,邵江洲还没有跟上,她伸出手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可心里的声响却貌似越发大了。真要命!
邵江洲说,他这辈子只做过一顿饭,之后就放弃了。那一天,小小的一间厨房,被他们二人变成战场。两个人都手忙脚乱,把砂糖当作粗盐,味精放了太多,土豆被炒糊,番茄蛋汤里的水被熬干,最后,鲫鱼的鱼鳞没有刮,内脏也忘了去。
阮知荷与邵江洲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几盘不知道算什么的菜,心里复杂。邵江洲依然面无表情,在阮知荷不住地注视下,也不自觉红了耳朵:“我以为,做饭很简单。这些,要不给司令吃?”
司令原还杵在厨房口,见阮知荷与邵江洲突然将目光转向自己,似有所顿悟,头也不回地跑了个了无踪影。
“我以为你会的。”阮知荷看着邵江洲说。
“我也以为我会的。”
“……”
最后,两个人任命地将菜扔进垃圾桶里,邵江洲拿出手机叫外卖:“辣子鸡、番茄蛋汤、土豆、红烧鲫鱼……”
两个人累倒在沙发上,司令察觉到警报解除,机灵地又跑回来,头枕着阮知荷的腿,时不时哼几声,好不惬意。
邵江洲撞了撞阮知荷的肩:“你不是女生么,怎么也不会烧菜做饭?”
阮知荷拉开啤酒的拉环,径自戴在手上:“只要你喜欢我,就是满汉全席我都能给你做出来。”
都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阮知荷不服气地想,她和邵江洲岂止隔层纱,他们之间怕是隔着山河万象都还嫌不够多。
邵江洲歪着头看她:“狐狸,喜欢我,你累吗?”
阮知荷白他一眼,怎么会问这样奇怪的问题。她淡淡一笑,不知道是在嘲讽谁,而后收了笑容,声音很低却坚定:“邵江洲,喜欢你我乐此不疲。”
再无话,客厅里没有开灯,有些黑,只能勉强辨别出东西的大致轮廓。邵江洲也拉开啤酒的拉环,却是拿了阮知荷的手过去,将拉环漫不经心地套在她的无名指上:“狐狸,我们在一起吧。”
狐狸,我们在一起吧。
阮知荷猛地将脸转向他,黑暗里,被邵江洲攥着的那只手一阵滚烫。她好像辨别不出自己到底有没有哭,眼里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地往下滚落:“邵江洲,一个人只有一颗心,只能爱一个人。”
还未等邵江洲说什么,阮知荷的嘴唇便生疏地降落在邵江洲的嘴唇上,一时间也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嘴巴那样凉。阮知荷紧紧闭着眼睛,手掌握成拳,是一层薄薄的汗。等到察觉到邵江洲铁钳的手臂圈向自己,她连忙将他推开:“邵江洲,一个人只有一个心脏,但是有两颗心房……从今以后,我是你的女朋友。”
黑暗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摔得粉碎,泪水顺着脸颊滑进嘴巴里,有点咸,有点苦,并不甘甜。阮知荷扬起嘴角,暗暗地讽刺自己,阮知荷,你真贱!外卖小哥终于将电话打来。邵江洲在黑暗中摸索到阮知荷的手,两个人起身去开门,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大蛋糕。
烛光跳动,将阮知荷的脸映衬的有些温暖。邵江洲的声音也柔和下来:“祝你生日快乐,狐狸。”
阮知荷吸吸鼻子,声音里还是不乏哽咽。她歪着脑袋笑着眨眨眼:“祝我生日快乐。”
可是,邵江洲,你真的忘了吗?我的生日明明是在八月份,一年当中,最热的时候。
她探身将蜡烛吹熄,什么愿望也没许。
第四十五章 第一次约会上
“我送你回家。”邵江洲重新穿好呢大衣,拉开门,回头对阮知荷伸出手。
她站在灯光下,像是意外曝晒在太阳底下的苔藓,疲倦,脆弱又温顺。阮知荷走过去,踮起脚轻轻吻了吻邵江洲的脸颊,同他告别:“不要,这一次我想自己回家。”
阮知荷快步跑着出了小区,华灯初上,她停在路边等红灯,突然觉得恐惧,如梦初醒,害怕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她急忙回过头去,意外看见邵江洲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保持着要向自己靠近的姿势。
她噗哧一声笑出来,歪着脑袋看他:“你干嘛?”
邵江洲很快就走到面前,神色自然地执起她的手:“跟踪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