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早读课下课,直到第一节 数学课开始,阮知荷依然站在走廊里。数学老师是个笑起来像弥勒佛的老头,很喜欢阮知荷,他招手叫阮知荷进去上课。
阮知荷这才有如大赦,脚都站麻木了。
章舟立马将自己的水瓶塞给她,轻声说:“我下课刚装的热水。”
讲台上,数学老师背对着大家,用手指作圆规腿,在黑板上画圆。
阮知荷瞧得认真,心里却千回百转地想着其他事。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喜欢他的一切,努力创造与他有关的共同点。她叫楚涵带着自己抽烟喝酒的初衷就是为了更加靠近邵江洲。
数学课下课的时候,邵江洲的脸突然出现在窗玻璃的另一边。他用手指敲了敲窗户,等阮知荷把窗户打开,递进一只手机和一杯热可可。
“给我的?”阮知荷很惊讶。
邵江洲的脸上依然找不到其他什么特别的表情:“路上学妹给的。”
旁边有人撞过来,阮知荷就被挤到一边。是班上和杜安琪玩得很好的女生,她仰起脸对邵江洲笑:“学长,可不可以给我你的qq号?”
邵江洲也看她,撇撇嘴,有些嫌弃:“丑了点。”
女生脸上的笑便似被人按下暂停键,又一点一点瓦解掉落。
阮知荷在一边抬起头,恰巧对上邵江洲又向自己看过来的眼睛:“狐狸,别学楚涵那丫头抽烟,多学点儿好的。
第二十六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好。”阮知荷没有挪开眼睛,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邵江洲的心尖上,细微的痒。
这是她答应邵江洲却没有做到的许多事里的第一件事。
“也不要喝酒。”
“好。”这是第二件。
“不要逃课,要好好学习。”
“好。”这是第三件,“邵江洲你现在是在管我吗?”
邵江洲原本因为满意而促狭的表情,顿时变得陌生又疏离。他说:“你和楚涵不一样。”
比起以往,这个冬天好像更加寒冷。雪莱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可是,很多东西,很多人……是死在冬天里的。
光怪陆离的世界,每一处都被装潢得富丽堂皇,曲曲折折的走廊像迷宫,空气里弥漫着糜烂的气息。
ktv的大堂经理是个看上去才二十出头的男生,个子不高,脸倒是难得的清秀。只是他此时此刻的情况貌似不太好——身边围满了四十多岁的女人们,女人们并不客气,不但把他灌醉,还对他上下其手。
好不容易挣脱出来,他冲着对讲机喊:“周澄,a8有客人找,你去看一下。”
在对讲机里重复call了几遍,也等不到人回复。经理火了,语气有些不耐:“周澄,收到请回复。”
这才听到耳机里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周澄收到。”
没过多久,不知道从哪个区间里走出一个和经理差不多大的少年。他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慢慢跺到经理身边:“老大,先透露一下呗,该不会又是两天前来的那个死肥死肥的老女人吧。”这么说着,只见他的身体也跟着瑟缩了一下。
大堂经理只是笑,下一秒一脚踢到他屁股上:“到现在还没去?如果有客诉罚50,还敢躲客人,没看到老子都被亲成这样了吗?妈的,这件衬衫可贵可贵了呢……”
男生摸着屁股就提着臀往回走,一脸视死如归——他算是看明白了,老大这是自己吃了亏,拉他陪葬……
如果逼他做了有色服务,他一定向扫黄大队举报……这个ktv!
男生在门外扯了扯脸皮,努力扬起自认为百分百完美的笑,刚推门进去:“打扰……”只觉得从门后蹿出一个不明物体,带着一副嶙峋瘦骨撞进自己怀里,直接把他五脏六腑都撞一块儿去了。
所以……两天前是猪八戒,今天是白骨精?
视线往下移,一只红色的天灵盖。再往下移,怀里的人抬起头来:“我靠!楚涵!”
楚涵红着眼睛,一拳轻轻地落在男生的胸口上:“黑子,我好想你。”
这一天,a8客人的土豪行为震惊了所有ktv的服务员。每个人看见黑子脸上都带着意味深长的笑:“黑子,瞧把你能的,听说还是个美女。”
大堂经理拉着黑子去厕所抽烟:“你怎么忽悠人小姑娘的?”
“没有。就,就她发神经……”
“女朋友?”
“不是……”黑子把烟蒂扔进小便池,“配不上……”
对讲机里,超市的小姑娘call:“经理,a8的客人又买了2箱酒,还是点名要周澄送。”
黑子火急火燎地冲进a8的包间,入眼的地上全是没开封的啤酒箱。楚涵坐在沙发的最中间,埋头吃着水果。见黑子进来,手忙脚乱地抽纸巾擦嘴,正襟危坐:“你,你这服务态度也太差了,进来都不知道敲门的吗?”
黑子的脸色不大好看,他沉着脸看了楚涵半晌:“你钱很多?”
楚涵就有些心虚地绞着手指:“我就一个卖奶茶的,哪里会很有钱……还不是为了能够看见你……”
那天,ktv包间的灯光很暗,空调的温度有些高,空气里的气味有些难闻。
楚涵的脸因为喝了酒,微微发烫发红。她心如擂鼓,摇摇晃晃地走向黑子,一步紧接一步,他们终于离得很近,额头聚在一起,鼻尖挨着鼻尖。
黑子的身体因为楚涵的亲密变得僵硬,他有一双乌黑的眼眸,晶莹剔透,像一对黑水晶。
楚涵觉得自己有些醉了,捧住黑子的头,吻了上去。
她在黑子的嘴巴上肆虐了片刻,最后颓然地放开。
黑子有些僵硬地说:“楚涵,你该回去了。”
该回去了。
她都没有把他带回家,怎么回去?
楚涵猛得推他一把:“呸,这可是老娘的初吻。黑子你刚刚亲了我,怎么好意思就赶我走?”
黑子的嘴角抽搐,心头微动,一把拉过作势要远离自己的楚涵,扎头将自己的唇送上去,贴在楚涵的嘴唇上。
他在她的唇齿间攻城略地,深入、辗转、掠夺、给予,压抑许久的感情终于找到了倾泻的出口。
晌久,两个人气喘吁吁地放开对方。楚涵忸怩,满脸娇羞地揉搓着衣角:“还敢说你不喜欢我!”
黑子清了清嗓子,抬头望天花板:“我们扯平了。”
楚涵愤愤地将黑子推出门外,刚把门大力地关上,又立马拉开门,见黑子还愣在门外,咬牙切齿:“怎么扯得平,你的明明比我久。”
“那……要不,你再亲我一回?”
黑子说,楚涵的吻,是西瓜味的。
所有风景都在飞快倒退,窗玻璃上凝结着厚厚的水汽。楚涵一手抓着窗柩,用右手画一个爱心,爱心里有两个名字——周澄,楚涵。
大功告成!楚涵看着窗玻璃,眯眼笑,显然对自己的杰作相当满意。黑子在一旁偷瞄她的后脑勺,满脸悔恨——英雄难过美人关呀英雄难过美人关。
楚涵似有察觉,懒洋洋地看过来:“怎么,回家你不高兴?”
“高兴!相当高兴!”所以,车窗上那笑得一脸谄媚,毫无风骨的人,是他?
第二十七章 捡到邵江洲
连续快一周的阴雨天。入夜,雨下得越发大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砸在窗玻璃上,寝室里不知是谁嘟囔一声:“呀,是不是下雪子了?”
“也该下了,年年都盼着椿城下雪,年年不下。”另一个人附和一句,南方的人对于雪总有莫名的情怀,说很喜欢倒也说不上,可一到冬天就会不由自主地开始企盼下雪天。
有学生会的人跟着宿管阿姨来查寝,寝室里就立刻安静下来,打着手电看小说的,缩在被子里拿手机玩俄罗斯方块的,全都把自己的家伙藏好,不轻易露出来。学生会过去十几分钟,寝室才重新热闹起来。
对床的女生爬到自己的下铺,两个人一个星期里起码有三天睡同一张床,叽叽喳喳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题。阮知荷也不是故意偷听,尽管她们刻意压低了音量也有控制不住的时候,前天她们说学校里好看的男生,昨天她们讲老师们的坏话,这两个话题毫无悬念引起了寝室里其他人的共鸣。今天……
“你信世界上有鬼吗?”
“信,也不信。”
“我和你说,我们村上有个老爷爷死了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