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朝的一百种死法(32)

作者:书春文丐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不尽人意的容貌总叫人在心上人面前,做什么事都无地自容,不知所措。

倘若她肯多念点书、多识点字进肺腑,倘若她再肯给自己和书生小鼠多一些耐心,她就可以认出小鼠在纸上写的是:周原膴膴,堇荼如饴……

除了字,叹春老不识的还有她凡间阿娘活着时,手中常握的甘饴果脯化的书生。

在叹春老生为人的短短数年里,这颗果脯因承了她阿娘的辛酸泪,久而久之也承了世俗的缱绻人情。这情谊历久弥新,叫果脯得了机缘巧合成人后,虽忘了这情缘生出的因,却依然生了情缘的果。

是以,吉胡嘉嘉在书生小鼠脚上种的青丝“情为何”一直断不了的果,是叹春老,因,也是叹春老。只是他们皆惘然不知,至今阴差阳错。

当下,骊山的风卷着甘饴果脯的丝甜香气,叹春老看着夏观瞻走没了的方向,心中暗想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这俊俏的忘川大主无缘无故地跑来我骊山山头,莫不是找本君打秋风来的吧?

叹春老:“你看,各人自有命数,我是个长不大的三寸,你是个丑鄙的小鼠,人家却是神姿神君。”

小巴鼠:“罢了吧,咱们都无可如何,无可奈何,能活着,便已然足够了。”

叹春老:“足够了……吧?”

叹春老揶揄,还不肯说出实情——其实书生原本不必作如今的小鼠模样的。

骊山山间生灵广阔,叹春老当年为何偏将书生塞进老鼠的贱躯不可?当真是当时的无可奈何?无可如何?

是只因瞧着自己的爱人如良金美玉,自己却是这么个残漏的、不老不小的怪物,叹春老便只能叫书生也残缺了,那残破的自己才能坦然地将已然残破的他强留在身边啊!

处世者,非圣人贤者,心中有欲时、求而不得时,难免就龌龊了。

第31章 夏意之母吉胡嘉嘉

夏观瞻披上了袍子进了杨学究的堂外,他方才很是琢磨了一番,索性将夏意送的那两根荔枝花枝换了形,做了簪子分叉于发髻上。如今那簪上的荔枝花沾了忘川主的神明气,正随夏观瞻的心意或开或合。

眼下,夏观瞻头上荔枝花正晃晃地含着苞。

堂内,夏意与夏晖、夏清等一众正听着杨学究讲管夫子的巨著。

夏意平日还算爱翻翻书简木牍,是以,他确能坐得住。夏晖心性温和,处事一向如过春风,是以,他也能坐得住。可夏清他们启蒙时听的都是“怜惜伴”、“十八摸”、“水香欢史”、“情意宝鉴”,如今学究的教学已经叫他们几个粗野的屁股抬了又抬了,却又实在碍着“不好意思”不好彻底抬高提前退场。

杨学究:“不明鬼神,则陋民不悟,不抵山川,则威令不闻,不敬宗庙,则……”他也瞧出这里张着耳朵听他讲学的人唯夏意而已,“二公子,可有何解呀?”

夏意:“解何?”

杨学究:“解生死、解鬼神、解山川、解宗庙,解敬之为何。”

夏意:“君王术下吾等皆为陋民,陋民敬启生死、神明、君王、山川、宗庙,这都是礼数,也应当应分。只是在晚辈这处,心之所系,才是生死、鬼神、山川、宗庙。晚辈只敬自己心中所系。”

短短两问两答,堂上一时万籁俱寂。

生死、神明、君王、山川、宗庙,很难堪破,但心之所系,人人都有。

夏观瞻远远望着夏意,心中愿他永为天地自在闲人,却也实在愿意看着他滔滔不绝、悖逆旧典的样子。翻山越岭的人,举旗冲桎梏的人,脚下的步子永远是自己心的方向的人,总是那样好看。

他想着夏意这般静若处子、敏而好学的模样可都是自己教养出来的,他兀自十分自满地点了点头,以至头上的荔枝花开得有些艳。

呜~

忽而,风中传来叹春老的粗粝声,这风不仅有方向还有形状。风呈了只飞鸽的形落在了夏观瞻的肩头,飞鸽身中便是叹春老所述的语焉。

叹春老:“这便是吉胡嘉嘉那索命的儿?倒是比他那个混账秃驴老子还要俊俏五六七□□十分!只是这孩子不是生来少一窍么?该是个不识屎尿的傻子啊,本山君虽不大懂文章,可也瞧得出这孩子脑门还挺清明。嗯,且年岁也契不上,吉胡嘉嘉死时才产下她追债逃命的儿娃子,可她都死了百十年了,这孩子瞧着却将及弱冠……”

夏观瞻瞧着叹春老,她猫在学究家的墙头上,一副死人象的嫩脸上镶着一颗含泪的眼。

这张从未长开的脸觉得很是眼熟,夏观瞻随即便想起上任的忘川大主蒋守之,当年便是跟着个与这张脸有那么个七八分像的人私奔了的。

叹春老抬眼上下卷了一遍夏观瞻,复又拈了颗甘饴果脯进嘴里,“呵,知道忘川主这次是差遣本山君来了,本山君智慧无边,也知道自己确实没那本事躲得过,虽不知您所来为何,可也只好自己送上门来了。只是遣不遣得动老生却得看忘川主所遣何事了,老生……”

夏观瞻不愿理叹春老的牙酸话:“骊山山君叹春老,你耳朵里藏着一只大逆不道的鼠辈,我以他的性命相要挟,邀你为我做些事。”

叹春老险些从墙头上掉下来,当了高高在上的山君千万余年,听的入耳话,都是山中老小在肚肠里翻炒过的。老小之中,众人私她也、畏她也、欲有求于她也,就是没有敢直接拿她没长到的七寸胁迫她的。

叹春老:“既然老生被捏住了旁人摸不得的把柄,老生食肉食草识时务,忘川大主打算胁迫老生做什么,老生听了也好掂量掂量。”

书生是叹春老偷天换日夺来的,为不叫人轻易发觉书生的鼠身,叹春老这便只能将他长年累月地养在自己的耳里,可这些倾心维护轻易被夏观瞻轻易识破,叹春老原本懒得听从夏观瞻,如今倒只能尽心尽力被人挟持了。

夏观瞻的下巴指了指堂上的夏意:“这孩子丢了的那一窍去了何处?”

老母!

叹春老闻言,独眼中的垂老之气立时化成了腾腾杀气,脚底及周身的砂石也跟着这股杀气微微颤了起来,“老生方才倒忘了问,忘川大主是如何又为何拾得这孩儿?您也瞧上了这孩子的玲珑心窍?”

夏观瞻:“丢了的,总得找回;被亏欠的,总得讨要;这世上有人事过不悔,有人睚眦必报,骊山山君可也这般觉得?”

叹春老有些听不懂、看不懂了:“您不如讲人话。”

她耳里的小巴鼠突然想到了什么,这便忙与叹春老说了。她亦反应过来,大惊之间将口里的果脯嚼碎咽下,飞快跃下墙头,与那些原本腾空的砂石一起伏在了夏观瞻的脚边。

叹春老态度端正:“若不是鼠臣方才相告,臣下还不知是忘川大主救得我这苦命侄儿,臣下还以为您跟那群黑心肝一般,要取他心窍,是以,是以……臣下故去小友吉胡嘉嘉本与我分立两座山头为君,可她却终究为了一桩难忍晦涩之情落得飞灰的终局,她死前只心心念念地谋划了一件事,结果却叫人意气难平,她的儿还是痴傻缺智,”叹春老抬起一只老手抖着指向夏意所在,“好在,如今忘川主改了臣下这苦命侄儿的时运不济。虽有说以德报怨,可又以何报德,若忘川大主果真能将臣下侄儿的全部心窍找回,又能寻着那些黑心肝,斩其足,嚼其肉……”

听到这里,夏观瞻颇有些被恶心到,还真是不能得罪女人,小的不行,老的更不行,叹春老还两者兼具了。害过夏意的杂碎,夏观瞻自会下了饺子蘸了醋,可他实在不肯听这个叹春老指使自己,“不想听这个,换个别的。”

叹春老:“臣下有一事相求忘川大主,臣下苦命侄儿是个寡命,生来就克死生母,老子又是个惯偷该死的秃驴。侄儿百十年前还是个啼哭婴孩便独居甘山,臣下又不得入山之法,照拂不得他,如今他寻得来世,臣下想将他接来骊山……”

夏观瞻手里不知何时多了只有些眼熟的小巴鼠,他两根手指将小巴鼠捏得一会儿方一会儿圆,“你要从本君手里抢人?”

听得书生被夏观瞻捏得“吱哇”惨叫,叹春老心疼地一抹眼泪,慌慌张张地把手往兜里掏果脯,“是臣下异想天开了!忘川大主吃果子!”

夏观瞻望着手里的书生,心中恶念又起,这便挑了眉:“你身上的情为何,我能帮你解了,此后你便是自由身,我也不要你报答,你可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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