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朝的一百种死法(33)

作者:书春文丐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书生瞧了瞧自己鼠爪上长长的头发丝,发丝早已在他脚边的皮肉上勒出虽不见血肉却已然深刻的一圈印子。

叹春老亦望着夏观瞻掌中的书生,眼睛又是一红,“呵,这畜生求此事颇有些年头,如今得偿所愿,他有什么不愿的!”

诚然如叹春老所言,这些年书生小鼠与她置气时常哭着喊着要解“情为何”,这让他在叹春老面前寻死觅活过、大义凌然过、屈膝奴颜过、巧舌如簧过,却都未能得逞,如今忘川主能帮他结了,他如何能抗拒?

叹春老仰着头,不能喝水就不敢流眼泪,她捏着小拳头,如果不是真打不过夏观瞻……老母!

小巴鼠:“不解了吧,山君这会儿又没打我……”

叹春老闻言头仰的更高。

夏观瞻闻言便丢臭鸡蛋一样将书生小鼠丢还给叹春老。

叹春老忙将她的小巴鼠塞回耳中:“忘川大主接连的恩情臣下何以当,臣下日后再不敢觊觎臣下小侄分毫!”

不然呢?你以为你还能怎样?我小心灌溉、日日期待的孩儿,会容他人抢掠?

夏观瞻:“骊山山君无须心悸于他,只是前尘往事,还请得说说一二,我知晓前情因果,也好保他、替他。”

叹春老看向夏观瞻:“忘川大主已为大成,无所不知,那这世间何人何事最动人、最唏嘘、最心痛?”

夏观瞻:“弱者暴起反抗、强者落难求饶、圣者藏污纳垢,无外乎这些个了……”

叹春老:“是了啊……强者落难……”

第32章 难找的魂魄

骊山大风之后又降雷电大雨。

等到夏意他们都安睡后,神鹤便从慰鹤府衔来了卷草云屉,跟在夏观瞻和叹春老身后进了叹春老所说的“她的居所洞府”。

夏观瞻只觉得这个鬼地方能占“居所洞府”四个字里的一个“洞”字都不能再多了,他踮起脚尖,提起裙边,左躲右避间,深怕自己被这洞里的杂乱给玷污了。

神鹤物似主人型,有样学样,因怕脏了自己的脚,这便在洞里艰难地超低空飞行着,将卷草云屉递给夏观瞻后,它又得了令,立马振翅回去镇府了。

眼下,洞中这便只剩夏观瞻、叹春老、书生物种各异的三个了。

叹春老:“忘川大主,甘山老山君吉胡嘉嘉的尸身在臣下瞎了的这只眼睛里,安稳睡了百来年了。”

夏观瞻:“你的眼是她的安身冢?”

叹春老做了好事被人发现,倒有些不大好意思了,她摸了摸瞎了的那只眼,“嘿嘿,是了。臣下的这个山君神位是白捡来的,初时为君也不得要领,时常要受手下的欺辱诓骗。加之长得又是小模小样,就不大被旁的神君大妖看得起,当年只有吉胡嘉嘉分了臣下果子蜜糖,要与臣下一同称霸王。她死后身畔无人,臣下自然要为她守陵。”

书生的后鼠爪抖了抖,他忍痛一般咬着后槽牙:“原来,我家山君的眼是这么瞎的?”

叹春老:“吉胡嘉嘉那时与众人生了嫌隙,过街时比你这老鼠还人人喊打,她死后,老生无能,寻不到甘山开山令,即便寻得到,也进不去,便也不知如何安顿她才更好,又怕旁人毁辱她尸身,这便将她的尸身藏在眼睛里了。”

叹春老生来口苦、脸苦、命也苦,只是若从旁人那处尝得一丢丢甜头,她便要将毕生的甜都捧出去了,除却那个她再也找不到的阿娘,她无法报答,其余的人,她也算尽力了。

她因心怀羞耻惭愧,将一耳给了书生,又因心怀感念不弃,将一眼给了吉胡嘉嘉,为吉胡嘉嘉守陵百年,这让她做山君的这一世的好与坏、错与对,都无法算清了。

所谓,三人行必有老实人,老实人书生从不知叹春老将自己坑害成鼠辈的真实用心,他吞着一颗柔软的春心,爬上叹春老的脸庞,扬着没长脖子的老鼠身子,细瞧着叹春老瞎了的那只眼,心道,“以后,山君,以后小的替您看,小的替您听,诸事,小的替您。”

叹春老心下很是感激:“小畜生又瞧上老子的什么宝贝了?”

小巴鼠:“……”

这时,一声奔雷在天幕上劈出,据说还劈死了长安城中数位在永安宫顶上修葺的泥瓦匠。

“小畜生莫怕,”叹春老提前便将小巴鼠握在掌中安抚起来,又看了眼洞外的雷电,“不知道又是哪个臭男人在赌咒发誓言说情话了,”她看了眼洞外的雨帘,“老天爷真是个爱哭鬼,不像嘉嘉,你们都不知道,嘉嘉这人啊,别说难过了,就算死在了甘山外头,也不让人发觉。”

夏观瞻:“我原以为她是死在甘山山头的。”

叹春老:“甘山怎会看着自己的山君死在自己身中?嘉嘉是死在甘山山外两步地外,只差两步,她便能跨进甘山,拣回命来再看她的儿,只差两步,就两步……”

夏观瞻:“两步都没能走到?”

叹春老轻揉着手里的小巴鼠:“这世上的有情人,要是知道薄情的快乐,那该多好。甘山开山山君吉胡嘉嘉,可怜她这般矜贵,遇到的他也还只是个负心人……”

夏观瞻进了叹春老的那只瞎眼,轻易便瞧见了甘山开山山君吉胡嘉嘉在此处的安身冢。

这座以叹春老元气养护的藏冢前,立着一块妇人启门的浮雕碑,而这启门护冢的浮雕妇人长得还是叹春老的脸,可见叹春老对吉胡嘉嘉的爱护至深了,可也着实不大好看,确有震慑他人不想来此处盗墓之功效。

夏观瞻推开了浮雕上的门,现出身后的影子,再次以影为路,踏进了冢内。

百十年前的夏观瞻,还在忘川里专心致志地杀人越货、暴虐无度,外面哪座山头坐的是人、是妖、还是雕,他确实无心挂心,更不大清楚。关于甘山开山山君、夏意生母吉胡嘉嘉的身世与事迹,他也只在前些时日,从赤鸿口中得了一二线索,这才来了骊山寻了叹春老,要探个彻底的根源。

只是,直到今日进了这冢内,夏观瞻才知道从前得的那些传说与线索也有偏差:吉胡嘉嘉根本不是什么被人剃光了头发死的,这也太荒唐。

她是被人凌迟了。

凌迟戮刑,在大唐的人间是没有了的,可往前述、往后推,数之不尽。

欲施此刑需将受刑人以细密渔网兜拈全身,施刑者再以利刃割挪渔网中鼓露出来的肌皮,第一刀割下的肉需抛天喂鸟,是为“祭天肉”,第二刀割下的又是受刑者的眼皮肉,好叫受刑者的眼皮耷拉下来,无法与施刑者相视,此后便是欲其死之徐而不速,要耽误施刑者四五天的三千五百九十七刀,必叫受刑者体无余脔,支分节解,只到了最后一刀才直取受刑者心窝要害。

人不如兽,生不如死。

大逆谓谋毁宗庙的罪孽惩戒也不过如此了。

夏观瞻细瞧着吉胡嘉嘉的尸身,她虽有叹春老元气的维护,可她终究是遭了凌迟的,如今已零碎得看不出任何色彩。

他端着手中的卷草云屉,一时不知要从哪里下手,要如何才能不丢一块皮肉、一块骨地将吉胡嘉嘉拼凑在一处。

以寻常来说,旁人初次见对方家长,都是寻个黄昏时,抱着个白雁来访的,可夏观瞻这就比较特别了,他一上手就是徒手缝补对方家长,所以也就无怪他现下脸色憋闷得不像是来要人家儿子的,倒是像要来杀人全家的。

夏观瞻的手指打了打左眼皮,思虑着。

随即从卷草云屉里取了根巴掌大小的瓦剌舌放在手掌。瓦剌舌糊里糊涂地嘟囔着什么,瞧着身子如水无色,其上缠绵的无尽粘液也瞧不出个具象的模样,可能说会道爱呱噪,及永远不知适可而止的性子还像从前长在活物口中时那样,一尘未变。

旧时,夏观瞻从只八哥嘴里拔出了这根瓦剌舌,眼见宿主都早已被威吓得死成了一滩,唯独这根舌头还在夏观瞻的掌心里不知死活的骂着大街,喋喋不休。

夏观瞻见它不仅骂得热闹,还骂得颇有章法程序,便留了下来,以便观摩观摩,好取个骂人经,却不想今日这舌头竟有了其他作用。

他将瓦剌舌放在了吉胡嘉嘉的尸身上,以其舌尖粘液粘合吉胡嘉嘉的琐碎尸身。可吉胡嘉嘉到底也作古了有百年,尸身上的皮肤已然变得极为薄弱,夏观瞻便再覆手盖在瓦剌舌上,将它缩了数倍,这才重新以之修容吉胡嘉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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