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怀桑手段刁钻,金光瑶也不是善茬,聂怀桑有反间计,他有乱魄抄。
连骗带哄不择手段也得把蓝家人拧成一股绳。
蓝家小辈心思单纯,比温家人好糊弄多了,听过金光瑶的洗脑,羞惭地低下了头,心悦诚服道:“泽芜君,我知错了。”
他拿起剑,战意重炽:“我回去和姓聂的拼了!”
这一洗脑,竟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金光瑶拦下他:“不急,一味猛冲不能成事,先具体说说外面的情形,我们商量好应对之策再出去。”
小辈这才想起自己回来的目的,赶紧说了外面的情况。
聂怀桑不知用什么邪门办法,让刀灵都成了聂明玦的附庸,聂明玦本就是连鬼将军都打不过的凶尸,再加上几十只刀灵,力量暴增了几十倍,他狂性大发,在山门外把几十个蓝家门生撕成了两半!
“蓝曦臣”,魏无羡还有蓝家族老一拥而上,都奈何聂明玦不得,聂明玦一路猛进,天梯上横尸遍地,血流漂杵,比当年温家攻来时更为惨烈。
蓝启仁眼看情势岌岌可危,让这个小辈回来向蓝忘机报信。
说罢,小辈已泣不成声:“含光君……不,泽芜君,叔公叫你千万不要出去,赤……姓聂的太厉害,你出去援助也无济于事,只会再搭上一命,先带着仙府中的族人和门生撤走,他会想办法掩护魏无羡离开的。”
情急之下,他也分不清眼前的到底是含光君还是泽芜君,就把蓝启仁让他转达的话一股脑儿都说了。
又对金光瑶说:“敛芳尊,蓝先生请你看在泽芜君对你的深情厚谊上,收容蓝氏族人到金麟台避难。”
蓝瀚悲愤之情溢于言表,但理智还在:“宗主,你和金宗主撤走,我来断后。”
蓝曦臣望着远处的红光,怔怔然自语:“忘机为何不表明身份,魏婴为何不放信号叫我?”
“一定是含光君不让他放。”金光瑶心中微有动容,“忘机要代你受劫难。”
蓝曦臣闭目,内心陷入痛苦的挣扎,理智告诉他,蓝启仁的安排是对的,但情感让他无法丢下弟弟和族人逃之夭夭。
微凉的手掌握住他的手,他最爱的那朵解语花适时为他解忧:“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彻底除掉刀灵和那个凶尸。”
第29章 四弦一声如裂帛
金光瑶一说有办法,众人的目光又凝聚到他身上,天上雷电轰鸣,像龙的狺叫,金光瑶怀里抱着的老白獾抖抖索索,白毛雪片似地脱,沾了金光瑶满胸。
金光瑶把白大夫的秘密告知蓝曦臣后,抚摸老白獾后背:“白老公,我们救得了你一时,救不了你一世,现下我这里有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但没有十足的把握,可能还会赔上你所有的修为,你可愿意一试?”
白大夫长嘴张开,含糊道:“我信你。”
“你要引天雷去对付刀灵?”蓝曦臣何等聪明,片刻就领悟到金光瑶的意意图。
“不错。”金光瑶指向天际边的霞光,“白大夫在云深不知处躲藏了这么久,天雷都没有来,怎么偏偏这时候来?我猜测,真正把天雷招引来的,是那个凶尸和刀灵携带的邪气。”
蓝曦臣极目远眺,但见远方红光冲天,将大半天空染成血色,
那红光就是刀灵和聂明玦发散的邪气。
当刀灵降服怨灵,就会将怨灵的力量吞噬,这时候又需要新的怨灵,就这样循环往复,邪气在聂家祭刀堂中积蓄了数百年,早已成了气候,必须靠源源不断的怨灵才可镇压。
如果要用正道法术度化,不知要花多少年,要死多少聂家人,这对于聂怀桑来说显然是一笔赔本生意,但蓝曦臣步步紧逼,聂怀桑不肯就范,干脆让刀灵都认了聂明玦为主,炼成一个空前强大的妖物,以此作为最后的筹码,与蓝曦臣一决雌雄。
“二哥,如果这一战聂家胜了,那凶尸和刀灵聂二会怎么处理?”
蓝曦臣一怔。
金光瑶没有给蓝曦臣太多思考的时间,把聂怀桑的深层目的全都翻上来:“当然是用新的怨灵镇压!新的怨灵又从哪里来呢?可能是叔父,可能是忘机。为了控制刀灵,他需要大量的尸体和足够的怨气,云深不知处也许就是他选好的新祭刀堂。”
盛夏光景,四周却阴冷异常,金光瑶的声音更是冷,冷得金凌打了个寒噤。
蓝景仪头皮发麻,不可置信:“不会吧……”
“怎么不会?”金光瑶神色严峻,半点儿不像在危言耸听,“不要对聂二怀有幻想,他把刀灵放到云深不知处,就没想过给自己留退路,连他都没退路,更何况他的敌人?”
“我们不能投降。”第一个附和金光瑶的竟然是蓝思追,他转向蓝曦臣,肃然道:“泽芜君,我相信敛芳尊的推断,一旦山门开了,云深不知处一定会变成第二个乱葬岗。”
蓝思追一直相信大部分人都心地善良,这未免过于天真了些,但这时候,他竟显得格外洞彻老成。
蓝曦臣攥紧手掌,一圈击在栏杆上,檐下铁马叮咚晃动,尖锐刺耳,持重了一辈子的泽芜君做出此生最冒险的决定:“庭澹,你带家眷离开,我去山门增援。”
蓝瀚说:“我也去。”
蓝曦臣的手按上他的肩膀,以此表示对他的信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我不能回来,至少还有你。”
蓝瀚唇角一抽,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青龙形状的闪电就盘旋于红光上,龙爪箕张,龙背拱起,像蓄势待发,随时下去捕捉猎物。
蓝曦臣对金光瑶伸出手:“把白大夫给我吧。”
金光瑶却后退一步:“凶尸要找的是我,只有我才能把他引到人迹罕至的所在,避免他和天雷伤及无辜。”
他以凶尸称呼聂明玦,怕的是蓝曦臣心软,想提醒蓝曦臣,现在聂明玦只是一具没有意识的凶尸,早不是他们的大哥了。
不过金光瑶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蓝曦臣的心思全在蓝家上面,并没有太多心软纠结的空闲。
蓝曦臣冷颜,给金光瑶浇了盆凉水:“你去了,只会成为我的包袱。”
“我喝了叔父珍藏的百年老紫参,足可以折腾到明天天亮。”金光瑶表现得倔抗又任性,他盯着蓝曦臣,出言恶毒:“在我死之前,会先给你一剑,让你做我的陪葬。”
蓝曦臣凝视金光瑶半晌,竟粲然一笑:“好。”
血水顺着天天梯汩汩流下,几乎要汇成一条小溪,连山壁两侧的野草都染上了血的颜色。
诡异的笛声回旋于山涧,擦过湿冷粗糙的山壁,划出凄厉的长啸,庄严仙府外魂飞漫天,狂风如怒。
一个血淋淋的人头高高抛上天,恰好撞在饕餮旌旗上,又掉在悬崖上,咕噜噜滚到聂怀桑脚边,聂怀桑用扇子遮住口鼻,一迭声叹道:“可怜,太可怜了。”
聂正用剑一挑,打马球一样,把那人头挑下了悬崖。
悬崖上雅雀无声,修士们的喉咙都像冻住,屏息凝神观望下方的激烈斗法。
轰——
霸下横挥,将一具没了头颅的走尸横切两段,一个走尸倒下了,后方立即又有零零散散的走尸蜂拥而上,摩肩接踵着攻来。
聂明玦朝天狂吼,刀灵从天灵盖窜出,砍瓜切菜一样将援助的走尸切成碎块,他不会疲惫,刀灵也不会疲惫,只要有足够的戾气,可以以这样的方式战斗到地老天荒。
每日都要扫打的石阶上布满了骨肉残渣,内脏肢体,红红白白,身处其中,恍然置身于一条黄泉路。
魏婴就坐在黄泉路的尽头,吹着邪异的曲,谁能想到他身后是一片清净圣地。
几个初出茅庐的蓝家小辈实在承受不住,扶着山门恶心呕吐。
如果被聂明玦斩碎的只是普通走尸,他们或许还能接受,但那些都是平时经常打照面的熟人,眼睁睁地看着熟悉的人变成走尸,然后变成碎片,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可没有办法了,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为了保护活着的人,只能出此下策。
蓝家不能再承受伤亡,对鬼道深恶痛绝的族老们只好默认魏婴把死去的蓝氏门生变成走尸,用来抗御聂明玦,这或许可以称为以毒攻毒。
聂明玦不会疲惫,魏婴却是肉体凡胎,总有撑不下去的一刻。
最糟糕的是,尸体的数量很有限,当聂明玦把所有走尸都消灭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魏无羡也只能黔驴技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