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尽荣华(56)

明耀龙眸闪动杀戾,诸葛弈轻轻抚顺娇柔的背,温语安慰:“傻丫头,她骗你的。”

“老奴不敢欺瞒大姑娘,老奴真真切切听栗氏村的人传话,栗闫氏夫人真的上吊自尽啦!老奴不敢扯谎,请大姑娘相信老奴。”

“噗——!”

又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诸葛弈的月白长袍。

诸葛弈怒形于色,长腿一伸将老婆子踹翻在地。

“滚出去!”

“画师先生饶命,老奴实话实说,何罪之有?”老婆子觉得自己冤枉,理直气壮地反驳诸葛弈的命令。

杨嫫嫫阴冷一笑,上前扬手“啪”打在老婆子的老脸上,一口唾沫淬在老婆子的脸上,骂道:“呸!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与画师先生论道评理?”

挨了打的老婆子气愤不过,才想站起来反抗,忽然背后又挨了一脚,疼得她“啊”了一声扑个狗趴。

李嫫嫫端着一盆清水,抬腿从老婆子的身上横迈过去,跪在软榻边。

“大姑娘先别急着伤心,万一有人故意谋害,传假消息进来呢?”

“放心,师父定会查出那谋害你的人,定不会轻饶了她。”

诸葛弈将海棠放回软榻上,接过李嫫嫫拧干的棉巾为她擦去唇角的血渍。

栗海棠紧闭眼睛,晶莹泪珠已浸湿了鬓角的发,浸湿了枕头。

“师父,我梦到我娘去到一个地方,娘说她会在那个地方等着我。娘打扮得很漂亮,穿着我的那双绣花鞋。娘说我的绣花鞋很合脚,穿着舒服。”

睁开眼睛,她看着俊美温润的少年,凄凄地说:“师父,我醒来的时候,发现我的绣花鞋不见了。”

诸葛弈伸手抱起小姑娘,“想不想回去见她最后一面?”

“师父,娘曾经说梦都是反的,我……我想娘不会有事的,是老嫫嫫扯谎话骗我的,对不对?”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如果闫氏的死是海棠成长道路的必经之劫难,诸葛弈决定亲自陪她渡劫。成长,不经历一道道艰难坎坷,如何变得强大。

“师父,我怕。”

“师父会陪着你的,不怕。”

无尽的恐惧,闭上眼睛亦能看到梦中母亲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空冥无神的双目,粗糙瘦小的双手……

栗海棠浑身颤抖,窝在诸葛弈怀里才感觉有一丝安宁。她不敢闭上眼睛,害怕看到母亲那可怖的容貌。

院子里杂乱的脚步声渐渐逼近,以栗君珅引领着八位族长鱼贯而入,走在最后的中年男人唯唯诺诺不作声地低垂着头。

栗君珅将两盒人参交给杨嫫嫫,“这是莫家二弟和我的一点心意。”

“多谢二位公子。”

杨嫫嫫接过人参盒子,屈身行礼。

八位族长站在隔间门外,细微观察诸葛弈怀里小姑娘的情况。

栗族长上前一步,揖手道:“听闻栗大姑娘的生身之母栗闫氏今早殁了,我等皆惊愕不已。为证实传言,我私自作主传唤栗氏村里长前来回话。”

栗里长唯唯诺诺地走上前,跪下磕头,“给栗大姑娘请安。栗大姑娘勿要过于悲伤,栗闫氏夫人的丧事由我亲自料理,定风风光光大葬栗闫氏夫人,望栗大姑娘节哀!”

“我娘,她真的死了?”

第66章 渡过劫难

栗海棠支撑着缓缓坐起来,泪眼婆娑地瞪着跪在隔间门外的栗里长。

她顾不得全身虚弱无力,几乎半爬着来到栗里长的面前,白嫩的小手抓拧着栗里长的衣领,咬牙切齿地低声质问。

“告诉我,我娘真的是上吊自尽的吗?她果真不是被栗锅子打死的吗?”

栗海棠瞪着赤红大眼睛,吓得栗里长浑身哆嗦,急忙解释:“栗大姑娘明鉴,借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扯谎呀。栗闫氏夫人真真是上吊自尽的,我来禀告时尸首还吊在房梁上呢。”

“你胡说!我娘是被栗锅子打死的!”

栗海棠用尽最后的力气,一巴掌扇在栗里长的脸上,哭骂:“身为一村的里长,你包庇恶人,你不得好死!”

栗里长匍匐在地,连连磕头告饶:“栗大姑娘饶命!我真真没有扯谎,栗闫氏的的确确上吊死的。若栗大姑娘不信,可以亲自去瞧瞧。”

“呵呵,可笑。我娘没有死,我凭什么相信你们的鬼话回去瞧?万一我回去的半路上,你们暗中用绳子勒死我娘,然后蒙骗我呢?”

栗海棠慢慢站起来,抬脚踩在栗里长的背上,“给你一个时辰,即刻送我娘来奁匣阁。若她有半点闪失,我就让你们一家三口全部上吊自尽!”

栗里长心里发苦,他这是招谁惹谁了,凭什么栗闫氏想不开上吊死了,他们一家子陪葬呀?

“栗大姑娘饶命,我真真没有扯谎呀。你高抬贵手,饶了我们一家子吧。”

栗里长声泪俱下,这次是发自真心的磕头求饶。如今栗海棠的身份不同了,听闻连栗族长夫人和栗燕夫人都敢翻脸挑衅,何况是他一个村之里长呢。

况且他的女儿栗仙音如今在栗氏南府当侍婢,又不得栗燕夫人的宠信,被府中的老婆子们刁难,日子过得辛苦。他们夫妻还指望巴结栗海棠在栗燕夫人面前美言几句,早些放栗仙音归家。

思来想去,栗里长提袖抹泪,说:“栗大姑娘,若你不信我,可以将我送去官衙大牢,待你查明真相再放我出来即可。我敢用脑袋担保,栗闫氏夫人真真是上吊自尽的,绝非被栗锅子暴虐致死。”

自欺欺人有个限度,再不想面对现实也逃避不掉,她知道栗里长没有扯谎,可是……执念,深深的执念让她无法走出自己的画地为牢。

栗海棠仰起头,闭上眼睛,深深的吸气。

“若你不愿去,我可以代劳。”

栗君珅走上前来,担忧地看着海棠沉浸悲伤的样子,他的心被深深刺痛。

诸葛弈悄声来到海棠身边,将杨嫫嫫早已拿来的狐裘大氅罩在她的身上,温润嗓音淡淡的说:“走吧,我陪你一同回去祭拜栗闫氏夫人。”

身上微重,腰被一只有力的臂膊揽着,给予她无限安心感。栗海棠回头,看到少年一缕雪发垂于胸前,俊美柔和的侧颜好看得令人心醉,而她看到的是安心。

“师父,谢谢你。”

“如果这是你人生必经的劫难,我会陪你一起渡劫。你无需担心,更不必惧怕,我会陪着你坚定地走过坎坷,谁让我是你的师父呢。”

“我很庆幸,有你这样的好师父。”

“我也庆幸收你为徒。”

二人毫不避忌地走出奁匣阁,从东跨院出去后,东夹道的小角门外停着一驾青篷马车,赶车的人正是侍童小右。

乘青篷马车离开瓷裕镇,半个时辰后又有五驾马车尾随而来。一行六驾马车缓缓驶向栗氏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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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氏村。

位于村西的栗家大宅院挂起白色的祭幡,大门两侧悬挂“奠”字白纸灯笼。从大门直至前院正房,两侧摆放纸牛、童男童女、金宝盆等等纸扎祭礼。

正房中堂被用来停灵,故而收拾出东厢房来招待宾客。

六驾马车停在大门外,后面五驾马车里的人们纷纷下车,以栗君珅和莫晟桓为首,其余是各家族中代表,皆为各族中的庶子。

青篷马车一动不动,侍童小右站在车旁静候。尽管栗里长领着栗锅子,村中有声望的老人前来接驾,马车里的人却迟迟不出。

马车里,栗海棠紧紧抱着少年的腰,像只受伤的小兔子窝在他的怀里索求安慰。而诸葛弈也默默地任她抱着,轻轻抚顺绷紧的娇背。

一路走来,栗海棠变得越来越静默,她贪婪地索取着来自于诸葛弈身上的那股安全感。她不敢闭上眼睛,害怕看到梦里的情景,她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一切是假的,是栗里长说谎骗她。

但,事实终究无法逃避,当马车停在栗家大宅的门前,当寒风吹起车帘,她看到大门上悬挂的白纸灯笼,所有谎言都变成真实。

“师父,我娘……她真的……上吊死了?”

“眼见为实,你……算了,师父替你去查验查验。”

诸葛弈想要鼓励她亲自去检看,但想到她还没有强大到平静面对死亡,这种检验的事情就留给他来做吧。

栗海棠茫然地点点头,呆呆地任由诸葛弈抱着走下马车,抱着她一步步走向停灵的正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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