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海棠能感觉到栗燕夫人握住自己小手的双手在用力收紧,她不动声色地反握住栗夫人的手,抬头笑容娇媚。
“谢夫人爱惜海棠。王嫫嫫是夫人使唤惯的老嫫嫫,若是派她来服侍我,夫人身边又没有知暖的人服侍,海棠定日夜不能安宁。故而,海棠万万不能留下王嫫嫫。”
栗燕夫人展眉笑,夸讲道:“海棠果然是个细心的人。王嫫嫫是久在夫人身边的老人儿,比不得陈嫫嫫只跟了我两年。”
回头看着面色不悦的栗夫人,又劝说:“夫人,王嫫嫫今日得罪大姑娘,又有什么脸留下来服侍大姑娘呢。你为大姑娘的心,她感恩便好。至于王嫫嫫,领了奁匣阁的罚,再给些日子养伤,也算你与她的主仆情分。”
栗燕夫人的话里有话,栗夫人也不好再强迫海棠留下王嫫嫫。不过……
“既然大姑娘不愿留王嫫嫫,我便将张嫫嫫留下吧。她虽然不如王嫫嫫细心,可也是个忠心护主的人。陈嫫嫫想不到的,她也能筹谋一二。”
不给栗海棠开口推辞的机会,站在栗夫人身边的张嫫嫫立即跪在地上磕头。
“老奴愿意服侍大姑娘,定会尽心尽力、忠心护主。”
忠心护主?
忠的谁的心?护的哪个主?
栗海棠暗自嘲讽,面如桃花三分笑,杏眸眼中藏冷寒。她站起来福了礼,竟带出几分恭敬的态度。
“今后有劳张嫫嫫。张嫫嫫快请起。”
张嫫嫫心中得意。她在栗夫人身边被王嫫嫫欺压着不得出头之日,现在栗夫人赏识她,安派到栗大姑娘身边当眼线,她可要好好的大展拳脚,让栗夫人看到她的实力。
刁奴不善,张嫫嫫眼中流泻的得意之色,栗海棠看在眼里、记于心间。这世上除了她的亲生父亲,再没有人能让她惧怕的,尤其她现在拥有两个大靠山。
栗海棠叫来陈嫫嫫,吩咐:“烦劳你亲自带着张嫫嫫去换奁匣阁的衣服,让她去二楼收拾收拾。”
陈嫫嫫哪里不懂得海棠的意思,这是摆明让张嫫嫫吃苦头。她暗自高兴,原来大姑娘还是更看重自己的。
悄悄与栗燕夫人交换个眼色,陈嫫嫫板着脸领张嫫嫫离开。
栗海棠脚下一转,走向屋门外,居高临下的打量着王嫫嫫。这老货几次三番刁难她、谋害她,无非是气她没有打赏银子、没占得便宜。
“刁奴不善,欺主可恶。王嫫嫫,你今日来奁匣阁偷窥乃违忤了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我如今是奁匣阁的主人,本应按着规矩处置你。但念在你是栗夫人身边的老嫫嫫,我便留个脸面让你不被同院的人戳脊梁骨。”
王嫫嫫老脸惨白,呆呆地看向稳坐于屋内的栗夫人。她张张嘴巴,终究没敢把自己主子卖出来。
栗海棠端起架势,厉声一喝:“来人!”
“在。”
站在王嫫嫫身边的老婆子们齐声回答。
“依奁匣阁的规矩本该杖责二十,罚抬水五十缸,饿七日。王嫫嫫年纪大受不得皮肉之苦,刚才已行过十杖便罢了。后面两个也减半,全是念在栗夫人和栗燕夫人的情分,王嫫嫫可要好好的给二位夫人磕头谢恩呀。”
王嫫嫫放声大哭,又记着磕头的事情。本有怨气也无处发泄,只好一边哭一边磕头,然后被老婆子们架去奁匣阁的后院厨房。
“海棠真是个心软善良的孩子。”栗燕夫人赞叹,对栗夫人说:“夫人,你说是不?”
“是。”
栗夫人心里怄得要死。她本想把王嫫嫫安插在奁匣阁监视栗海棠,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虽然张嫫嫫也挺机灵的,但她是个爱争风头的人,恐怕不是长久可靠的。
栗燕夫人哪里猜不到栗夫人的心思,她亲自扶着栗夫人离开奁匣阁,却让自己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悄无声息地去无心院送信。
而栗海棠,在栗夫人和栗燕夫人离开之后,立即让陈嫫嫫带着张嫫嫫到奁匣阁的二楼。
张嫫嫫不知大难头,还沉浸在被自家主子赏识的喜悦之中。
第20章 有我护她
奁匣阁二楼,栗海棠恬静端庄地站在延伸向外的观景台,曜黑杏眸俯视后院,浅樱色的唇勾起得意的笑。
两个专管厨房的老婆子正在使唤王嫫嫫从墙角的水井不断提水上来,然后一桶又一桶地填满另一边墙下的大瓷水缸。
被两个老婆子骂急了,王嫫嫫把水桶往地上一摔,叉腰指着二人的鼻子破口大骂。不仅炫耀她是栗族长夫人的大红人,还威胁两个老婆子仔细绷紧皮肉,等着她回去后告诉自家主子,让栗夫人为她讨回公道。
栗海棠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讥讽一笑。她弯腰搬起摆在脚边的花盆,朝着王嫫嫫的方向砸下去……
“啪——!”
“妈呀!”
花盆在王嫫嫫的身后乍响,吓得她捂着胸口,全身汗毛都立起来了。她回头瞧着只差半步距离的碎花盆,呆怔地往上瞧……
“大姑娘,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刁奴王嫫嫫露出凶相的大吼,栗海棠淡淡一笑,回头打量着张嫫嫫,“你可以留在奁匣阁,但是要替我做一件事情。”
张嫫嫫垂首说:“大姑娘请吩咐。”
栗海棠扭头看向不依不饶叫骂的王嫫嫫,语气悠悠地说:“王嫫嫫对我心存谋害之心,想来在栗夫人面前也诋毁过我。既然你想成为我的奴才,就该替我分忧解劳。”
张嫫嫫犹豫了。栗夫人让她留在这里当眼线,可不是因为她得宠。在她无功在身之前若想谋害王嫫嫫,恐怕会惹怒栗夫人,更讨不到好处。
她冷瞟陈嫫嫫,悄悄来到栗海棠身边,低语:“大姑娘,罚了王嫫嫫不算什么,她便是死了也不过是个老奴才。可王嫫嫫是栗夫人最看重的奴才,因为她而伤了你与栗夫人的情分不值得。”
“是啊,不值得。”栗海棠悠悠叹息,扶在雕栏上的双手慢慢收紧,突然厉色道:“陈嫫嫫,带张嫫嫫去陪王嫫嫫。”
“是。”
陈嫫嫫抿紧嘴巴强忍笑声,心花怒放地瞅着目瞪口呆的张嫫嫫。这老货以为栗大姑娘才十岁,是个没主见的人吗?非也!
近几日她越来越认清栗海棠的为人,早在她用斧子砍断猪棒骨、斩断血缘亲情的时候,她已经蜕变成有勇有谋,懂得行使权力的奉先女。
十日不出房门半步,跟着栗君珅识字,熟背奁匣阁的规矩,连夜里说梦话都是念叨着奉先女要学习的诸多学识。
蜕变,于栗海棠而言是一瞬间的事情。
栗海棠站在二楼的观景台上,看着陈嫫嫫吩吩五六个老婆子看管王嫫嫫和张嫫嫫,并且加了一倍的量。不仅要填满十五口大瓷缸,还要把后院的花圃和树木都浇过水。
王嫫嫫见状,乐得叉腰啐口水,“呸!姓张的,你也有今天。以为取代我攀上高枝儿,大姑娘会赏识你?呸!别做梦啦。你也不撒泡尿瞧瞧你是个什么德性!哼!”
张嫫嫫不甘示弱,一口唾沫反啐道:“呸!你个没脸的老货,你几次谋害大姑娘,还不是因为没占到便宜?大姑娘家里穷,没得银子打赏,你就怀恨在心处处谋害她。今儿若不是念在夫人的情分,早把你打死啦。”
“呸!”
“呸呸呸!”
二人站在水井的两边,争先恐后地提桶打水,又恨不得用口水淹死对方。
居高俯视下面斗鸡一样的王、张二人,栗海棠忍俊不禁,心情愉悦。
“你太心慈手软。”
不知何时身后站了个人,吓得海棠捂住嘴巴,转身睁大眼睛瞪着儒雅温润的男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被人瞧见怎么办?”
“栗君珅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诸葛弈双手背在身后,与海棠站在一起欣赏王、张二人的对骂。明耀龙眸微眯,淡淡道:“栗夫人对你起疑了?”
栗海棠自嘲:“窥探我的人太多,何止栗夫人?”
诸葛弈认同地点头,“除了她们,暗中窥探的人已经被我替换得差不多,你无需担忧。”
栗海棠惊愕地眨眨眼睛,问:“窥探我的人,很多吗?”
“现在你还不清楚自己手中的权力有多大。等过些日子,他们会变本加厉地安插人到各个地方,包括你的饮食和行动都要掌控。那时他们才会让你真正的触及权力中心,并且享受权力所带来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