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最该有动作,也最不该动的人,终于动了。
席沐儿抱着琴,一步步走上擂台。
“天狼教有没有勾结逆党,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父亲,都到今天这步了,你做过的那些腌臜事,竟然还不肯承认。”
所有人都没料到,席重泽的女儿竟会在此时站出来,竟然还是指认她父亲的罪过。
席重泽脸顿时就黑下来,吼道:“沐儿——你说什么呢!”
席沐儿径直走到天狼教教主面前,仰起脸看着他。
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在场之人瞠目结舌。
那个天狼教教主竟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小心翼翼,没有伤人分毫。
吴良甚至听见教主在席沐儿耳边轻轻叫了声“大小姐”。
萧如影眼眸闪了闪,忽然觉得还有转机,这就是席沐儿隐藏的那部分吧。
“你!你们!老夫没有你这么个恬不知耻的女儿!竟敢私通魔教,席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席重泽气急败坏,指着席沐儿破口大骂。
天狼教教主浑身气势一变,威压倾泻而出,一颗石子打出去,只听咔吧一声,精准无比地打断席重泽的指骨,席重泽表情瞬间狰狞。
“若你们还想在讨伐我教一次,三日后到此地,本座奉陪到底。”
语毕,便带着席沐儿和教众飞身离去,魏云与他们一道。吴良也被申瑶带走,他最后回望了一眼萧如影,见她仍面色沉郁的僵立着,心中焦躁无比。
席重泽显然是把萧如影当成一个傀儡靶子,继续留在席家,实在太危险了。
而他只能独留她一人深陷泥沼,他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没用啊。
没有家啊
*
回到天狼教暂时落脚的据点,众人开始商量对策,席沐儿,魏云也都在场。
对魔教来说,虽然拖延了三天,但如今多数正派仍聚在席家手下,并没达成他们设想的那样孤立无缘。
今天这场,实际上就是心理战和舆论战。吴良和席沐儿都看得明白。虽然表面上席家最后借着朝廷占据舆论上风,但实际上,申瑶揭露的那些真相,魏云的立场,还有最后亲生女儿席沐儿的倒戈,都让在场众人心里明白,席重泽一定有问题。
狗咬人不新鲜,人咬狗才是大新闻。一样的道理,比起魔教作恶多端,正道魁首席重泽原是个道貌岸然的恶棍,这种真相才更劲爆,更令人津津乐道。
只不过碍于威势,不愿意表露罢了,谁都更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所以,不少门派虽然心里清楚真相,但等三天后,还是会站在席家这边,只因有朝廷这个风向标。
“教主,朝廷参和进来,我们胜算寥寥无几。”大多数教众都是这样的想法。
天狼教原本就是搞情报生意的,门下弟子武功并不出色,而且跟上官家异曲同工,都爱收集些功法秘笈,只是他们喜欢钻研旁门左道,当年江湖正派很是看不起这些。
由于功法邪门,行事又不磊落,天狼教原本在江湖上风评就不太好,席家先是捏造天狼教买卖的情报不实,多起高价假情报的事,让他们失了信誉,又制造天狼教众残害无辜、为练邪功走火入魔,四处烧杀屠戮的事。这才被说成了魔教。
回到中原蛰伏三年,他们搞的还是老一套,建情报网,收集各类消息,要说靠武功实力战胜那些名门正派,万万是不可能的。他们从一开始就是想用计谋取胜。
想到血雁楼的惨剧,一旦朝廷介入,他们怕是凶多吉少。
吴良忍不住开口:“朝廷不会站在席家那边,皇家势力另一半的调动权限,在我手里。”
他可以找到赵栎让洛城分号的人按兵不动,但没有令牌,他无权调动人手对付席家。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目露惊诧地看向他,连那位教主也淡淡瞥了他一眼。
“教主,朝廷这边我可以处理,但阿如,萧如影还在席家,我必须要保证她安全回来。”吴良急迫地说道。
席重泽还需要萧如影在明面上当个摆设,这三天至少性命无忧,但干等下去不是办法,三天一过,到时对峙起来,萧如影和张阙就是席重泽的筹码,他们只能被动挨打。
教主看了眼申瑶。后者抿唇点了点头,出声:“主上,他的话可信。”
教主沉思了一会儿,还未开口,有人来报,说是血雁楼的人找上来了,摆了摆手,让人进来。
吴良不禁抬眼看去,果然是李湉带着血雁楼的人过来了。
李湉也瞥了眼吴良,然后马上对教主说道:“你们需要人手吧。联手,我要救人,你们报仇。”
教主终于发话了:“如此看来,要在三日之前了结。”
如何了结?那便逐个击破,切断席家与其他门派的联系,先解决天狼教的后顾之忧。
于是之后两天,天狼教派人暗中到各大门派游说,尤其是吴良和魏云,派上了大用场。
很快就到了清单上最后一个门派,长清门。
扇面一开,抵住刺来的长剑,在对方惊异的神色中,灌注内力,反向一震,将人生生逼退好几步,砸在桌沿上,茶杯震碎。
吴良收了扇子,扬声道:“长老不若坐下来好好谈谈,如此动武有伤和气。”
他也没想到这地摊货确实是个宝贝,铁桦木扇骨,金蚕丝布扇面,刀枪不入,可做防身用,也可震慑对手。
果然,这长清门长老迟疑着放下剑,警惕地问:“魔教为何要找上老夫?”
吴良招了招手,黑衣人将一锦盒呈给那长清门长老,暗中嘲讽之色一闪而逝,随之淡笑着说:
“长老,您寻访多年,不过是想找此物。长老不妨考虑考虑,跟着席家能得着什么好处,有席重泽在,怎可放任长清门再现五十年前的繁盛?我等是生意人,真是见不得这种亏本买卖呀。”
说到后面,一阵叹惋,对方果然有松动之色,于是又添一把火。
“做个看客,也没损失不是?再说,我教日后在江湖立足,还要多多倚仗贵派。”
最终自然是妥协了。吴良功成身退。
呵,恶人自有恶人磨。日后却寒宫知晓长清门用了此物,怕是有够长清门受的。
至此,第三天凌晨,天狼教和血雁楼终于有了动作——夜袭。
为警惕偷袭,席家守卫严正以待了两天,结果魔教一直没来,到现在已经松懈下来,以为只需迎接白天的大战,此时都有些昏昏欲睡。
李湉和教主、魏云先行,带了部分人潜进去,一路奔着救人,一路奔着杀人。
教主对席家的构造再了解不过,早就告知过李湉暗牢机关所在,自己则带魏云直奔席重泽的寝卧。
吴良虽然也想跟进去,但他武功实用性太差,除了隐蔽保命,在招式上还是太过鸡肋。只能跟在申瑶后面,趴在房檐上屏息以待。
暗牢中,对于萧如影和张阙,这本就是个不眠之夜。
萧如影被关在张阙隔壁,正喋喋不休地与张阙说话。
因为张阙实在伤得太重了,她怕这人坚持不住。
这两日,席重泽白天与其他门派开会商讨时,就把萧如影奉座上宾,晚上利用完就把她关进暗牢。为了保证她听话,席重泽给她喂了毒药,每日到时间就会发作,必须定时拿到解药。
她这样还好,表面配合就没吃太大苦头。但张阙就惨了,本来中了陷阱就伤得不轻,这几日还被席重泽严刑折磨,一身白中衣生染成了红黑色,此时眼睛已经看不到了。
张阙一口咬死他与天狼教无关,说他和朝廷联手不过是为查席家走私官盐,天狼教绝对不会冒险救他这个不相干的人。而萧如影是朝廷人,天狼教作为魔教更没立场来救,席重泽不过是在做无用功。
然而席重泽仍然没有大意,将死士都集中在暗牢中严防死守,设下天罗地网,只等营救之人自投罗网。
这一夜无疑是最关键的一夜,此等情状,萧如影和张阙皆是心情凝重,因为两人知道,他们一定会来。
“唉,想我以前在皇宫里蹲大牢的时候,哪个狱卒不对我恭恭敬敬,哪像现在,连个床都没有,呸!”萧如影盘腿坐在地上,嘴里抱怨着,脸上却是一脸愧色,隔着柱子看向气息微弱的张阙。
“是吗……你不是,特使?蹲什么大牢……”张阙费力扯了扯嘴角,应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