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还会是类似的主线任务吗?”
谢灵乔皱眉,心下略微抗拒。他在上个世界呆了近一年,从看着课本两眼一抹黑到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对于睡人这两个字,他也已经知道是什么意思。
男子道:“不会。下个世界你的任务只有一个:活下去。”
“……”谢灵乔沉吟了下,他并非看不起这个听起来似乎很简单的任务,他是在想,听起来越简单的东西,或许实际上做起来越难。
正当此时,只听面目模糊的男子继续道:
“下个世界,你将会到新的时空,一个动乱的时代,江湖上有人杀人,有人救人,有人既杀人也救人,身无武功之人只会更易成为刀下亡魂。”
是武侠文的背景,边寇动乱,朝廷统治岌岌可危,中原武林更卷入新的动荡之中。
“而你的身份,是山洞中壁画上化形的妖精,没有法力,虚弱不堪,只能附身于他人之身,且附身后七天内若不能得到特定之人的在意值,便会灰飞烟灭。”
“!”谢灵乔瞳孔微微紧缩,七天、灰飞烟灭,怎么这么容易死……他赶忙问:“在意值是指什么?特定之人又是谁?”
男子解释道:“你在对方心中愈重要,在意值便愈高;而特定之人不止一个,当你用手触摸对方胸口,有感应者便是。”
??
谢灵乔更懵了,他表情管理失败,嘴巴张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啊?”胸口?
男子并未对他的“啊”做出反应,声音四平八稳,继续对他这次的任务做说明:
“你需要注意的是,每七天便需获一次新的在意值,否则也会灰飞烟灭——当某个特定对象对你在意值已满,你附身的身体则会死亡,可选择附身新的身体。”
没了。
谢灵乔听完对方讲的这规则,一屁股坐在了水潭边,盘着腿,轻哼了一声:“哼,这也太容易死了吧。”
因为在上一个世界生活了快一年,有了这一年的记忆,他比最初完全没记忆时过于冷淡的模样多了点变化,不过在面对不熟的人时仍然冷冷淡淡。
谢灵乔吐槽得没错,每七天都可能灰飞烟灭一次,需要一直获得那什么在意值……当一个特定对象在意值满后还得换一具身体,那不等于换一个身份……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男子的表情仍似笼在迷雾里看不清楚,他低头看向盘腿坐在地上的少年。
魂魄状态的少年,形容也甚模糊,因透明太高而看不清具体长相。
男子顿了一下,平静道:“若无疑问则出发吧。”
谢灵乔叹了一口气,重新站起来,像是做好了心理建设,答道:“好。”不过……在出发之前……少年眸光流转,望向男子,第二次问出心底的疑问: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又是什么人?”
男子没有回答他,而是一扬手,道:“你以后就知道了。”
白光闪过,谢灵乔身影裹在那光晕里,顷刻间消失在原地。
“一直向北走,你会遇到第一位特定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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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山野岭,罕无人迹。
山洞中,黑漆漆一片。几颗星子点缀在外头沉沉的夜幕之上,偶有拨开云雾的月光洒进洞中,照亮一点影儿。洞中岩石斑驳,干草铺在地上,霉味儿与潮湿感凉凉的蔓延开来。
石壁之上,浮了一幅美人图。画上是一名坐在水边的春杉少年,少年形貌清丽绝伦,唇红齿白,美得雌雄莫辨,水静、石静,少年的模样却格外鲜活,好似有无限灵性。
一阵夜风拂进洞中来,美人图发出轻微响动。画上的少年飘了下来,衣袂飘飘,身着如画上一般无二的春衫,站在潮湿的铺了干草的地上,将一双好奇的眼环顾四周。
谢灵乔从画上飘了下来。他是这个世上最后一只妖精,没有法力,尚虚弱着。
不过……因为从画里出来的感觉实在新鲜,谢灵乔左看右看,在山洞里走了好几步,体会这种感觉,一时忽略了身体上的不适。
但没过几息,一股排山倒海般的饥饿感涌上来,谢灵乔身子一踉跄,往后靠在了岩壁之上。
“呼……”
好饿啊。好饿……
谢灵乔浑身无力,又感觉身上每一处无不在叫嚣着饥饿与虚弱。他眸光涣散,咽了口唾沫,抬手抚上自己光滑的小肚子。
揉了一揉。模样委屈巴巴的,尽管他什么都没说。
还是赶紧先去附身吧,不然得饿死了。他心中有个声音指引着他。
身为世上最后一只妖精,他太难了。
他撑着身体,走出山洞。
——等附身后还得赶紧找到特定之人,否则七天后他还得灰飞烟灭,到时候可就不只是饿的问题了。
第29章
出得山洞后, 放眼望去夜色深深, 谢灵乔独自前行, 正遇到一名卧在草丛里气息微弱的少年。
那少年十六七岁模样, 一动不动。林间光线晦暗,看不清他具体模样, 但这少年面庞确然笼着一股死气。也许是在饥荒动乱中与家人失散。
谢灵乔蹲下身来, 打算给对方做做心肺复苏, 看看能不能救人, 谁知他双手刚按在对方胸膛上,发觉这人心跳已经没了。
他再掀起对方眼皮,看见对方瞳孔也已经没了——两边都放大到极点。呼吸也已无。
谢灵乔愕然。人的确死了。
他沉默几息, 正要找人附身,便躺下来, 附身到对方身上。再起身时,因有他灵魂做驱动力, 起死回生。
如此一路往北走, 撑着饥饿又疲惫的身子也不知走了多久, 他从山上下来, 走到一座城城门前。
高高的城门顶上刻了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烨城。借着月光勉强看清。
城门紧闭,眼看是早已过了开城门的时间, 苦等下去也是无益,他便打算随便找个什么地方在野外睡了便是,于是返身沿了草地一路往前走出十数丈远。
谁知就在这时候, 打东南方的山坡上传来达达马蹄声响,紧跟着是兵刃相接的叮当之声,一名男子大叫一声:“毛头小子也敢阻拦你爷爷,速速受死吧!”
也不知是哪伙人起了争执,谢灵乔自知体弱且无武力,赶紧伏在草丛中,不语不动。
只见一群身骑高头大马的汉子冲将过来,围住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
那少年手持长剑,身形修长,在冷冷月辉下,神情坚毅,他开口道:“你们便打定主意要以多对一么?”
他叫沈令,崆峒派五长老之子,今年刚满十四岁。
打头一名面色紫红、鼻尖生一颗带毛长痣的中年男子骑在马上,桀桀笑道:“我们不仅以多对一,还要以大欺小,咱兄弟行事向来随心所欲,休拿所谓名门正派那一套来叽叽歪歪!”说着横里一刀挥向少年,黑暗中银光一闪。
其余十数名男子更携各类兵器,一齐抢上,向少年围攻而去。
风声鹤唳。衣袖翻飞间,只见少年身形快如残影,瞬息之间,十几人已通通被他打倒在地,马匹嘶鸣阵阵。
那领头的长毛痣汉子肩头汨汨流血,从地上爬起来还欲继续抢上,被少年一剑削了脑袋,硕大一个脑袋咕咚落地。
其余人受伤或重或轻,仓促间俱拖着身子通通逃走,不敢再留于此地。夜色深深。
恰逢此时,笼罩着月亮的浓云渐渐往两边铺散开来,月的皎洁光辉洒向下边无垠大地,躲在草丛中趴伏着的谢灵乔借着月光朝外看去,正看到月色洒在刚结束一场战斗的少年身上。
苍穹下,少年持剑的侧影就落在谢灵乔眼里,清俊的面容,身姿挺拔,芝兰玉树。风吹草动,天地辽阔。
谢灵乔屏住呼吸,怕被对方发现,行止更是小心,干脆将自己当成木偶人继续藏着。
草地上血迹未干,少许断臂残肢,少年收剑回鞘,看样子不欲久留。谁知他刚走出数步,倏然跪倒在地,
沈令背上,一道黑色印记鼓动、膨胀成狰狞模样,如有无数嗜血的蚁在沿着那处不停爬动、翻搅,奇痒无比,他头疼欲裂、呼吸粗重,眼前天地仿佛尽成一片迷蒙血色。
他急促喘息,将剑鞘杵于地上,手臂上青筋暴起,用力到在地上扎出一个坑来。
朔风吹来,袭卷来更深露重的寒意。
又发作了……
沈令挣扎着试图重新站起来,他又艰难地往前行了十数步,终于跌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几近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