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的叶长安全然无暇去顾旁人看不看他、目光如何,他心中只剩一个茫茫然的念头。
原本的谢灵乔,似乎已经消失了。
这大半年来,他一直在对谢灵乔采取攻势,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对一个人痴迷成这般模样,以至于,连对方的每一个细微的神态他都观察得清清楚楚。
他设想过今晚告白后谢灵乔的无数种反应,却完全没有料到过这一种。
他好像游魂一般飘在大街上。
心脏的地方,空空落落,好像失去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
在莫名地,隐隐作痛。
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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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一家私人会所。
古色古香的装修,包厢内,茶香漂浮,雾气氤氲。
叶长安、肖泽芷、叶霖、申夏,四个人到齐,聚在此处。最后一个来的是叶霖,他因为公司最近忙的一个大单绊住了脚,刚刚到。
四个男人面面相觑。还是申夏最先开口,申夏皱着眉,思索着问:“你们有没有觉得,乔乔好像变了?”
“那哪是变了?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肖泽芷咬着牙接口道,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色灰败,他眼底亦布着淡淡乌青,可见近日压根没睡好。
“你们是说,近日的谢灵乔给你们的感觉不同,甚至有些怪异,是吗?”叶霖一只手托着下巴,沉吟。他最近太忙,已经近一个月未见到谢灵乔一面,也就今天稍稍得了空。
申夏与肖泽芷两人一个称是,一个脸色不佳地点头。
谢灵乔的离开,在其他人眼里还未有什么异常,但这几个人已然察觉出不对味来,但又毫无办法。
三个人尚在讨论,唯有叶长安在窗边站着,看着窗外,一句话没说。
——“你他妈真是个活傻逼!”
没过多大会,那边几个人突然打了起来——也不知是说了什么,肖泽芷骂骂咧咧地一拳挥向申夏,直接把人鼻子打出了血,申夏也不是个忍气吞声的性格,撸起衬衣袖子就一拳还了回去。
两人扭打在一处,战况激烈,叶霖本来是拉架的,结果被误伤,一个怒上心头干脆也加入了混战。
“乔乔后腰上有个指甲盖大的胎记,我亲手摸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语气得意又讽刺,讽刺的自然是其他人。
战局愈发混乱起来,原本该清幽宁然的包厢俨然成了硝烟弥漫的战场,间或夹杂着些不堪入目的语言,也会提到谢灵乔的名字。
显然,明明谢灵乔已经离开,三个男人却疯了似的在这为他打起架来。
叶长安依然在窗边,独自站着,好像个独立于世外的人,沉默着。
窗外晴空朗朗。
他将手按在胸口的位置,那里,莫名其妙的,仍然在发痛,好像有伤口被揭开,洒上盐,反反复复地痛。
他倏然感到一丝荒谬的、无可奈何的好笑来。
谢灵乔的离开,只留下一个似乎是他,却并非真正的他的补全者。
叶长安、肖泽芷、申夏、叶霖这几个人,同其他未察觉出异常的人们不同,他们不论如何都无法在留下的“谢灵乔”身上感到与从前相似的那种吸引力,甚至心动。就好比做了一场梦,梦醒来后,那个在梦里如妖一般曼妙、绚烂、美好的男孩子,也随梦一同湮灭。
留下的,更像是男孩子的影子。
一个乏然无味的影子。令人提不起任何兴趣。他们不约而同地,在一两个月后,仿佛终于确认了什么,都未再打扰如今这个“谢灵乔”。
申夏在谢灵乔离开前,因为去年夜晚灯下的一个鬼迷心窍的吻,对谢灵乔印象深刻,因为是同桌的缘故,不由地平时对对方多了些关注,但申夏那时并不觉得自己喜欢谢灵乔。
直到谢灵乔离开,他心情很不好,最初的两个月都觉得无比别扭。两个月后,之前只沉迷游戏的他突然开始谈恋爱,一个一个的谈,每次只谈一两周,且谈的对象清一水的男孩,都长得同谢灵乔有几分相似。
如此,也不知换了多少任,高考过后他被家里人送去国外留学镀金,在那边倒是没再谈恋爱。大学毕业后,他被抓到他爸公司“历练”,从基层做起,开始当个朝九晚五的小职员。
有一天,一个同事发现他手机屏保是个非常精致好看的少年,且眼睛是一只桃花眼,一只丹凤眼,问他是谁。
申夏眸中浮现出雾一般的怅惘来,仿佛记忆被拉回好几年前那个最为幼稚冲动的暑假,半晌,摇摇头,道:“一个故人。”
肖泽芷在谢灵乔离开的那个暑假生了一场病,一场突如其来的病,缠缠绵绵,宛如一场潮湿的大雨,持续到开学。
他的家人隐约知道他对一个男孩子挺上心,但都想着不过是玩玩而已。
他们不知道,肖泽芷每天的梦境里,都是那个男孩子的样子。都是谢灵乔的样子。
病好以后,肖泽芷好像换了一个人,洗心革面,认真学习,连同他爸给他安排的商业管理课程也突然开始尽心钻研。
只是,大家并不知道,夜阑人静时,他会一遍一遍回忆着一个早已弃他们所有人而去的男孩子,而后失声痛哭。
情感有时候剥离得很快,有时候,又很漫长很漫长,每一寸的剥离,都带着不可得的遗憾与缓缓滴落的鲜血。
叶霖是他们几个里反应最平常的一个。他同谢灵乔的接触本就不多,最初的吸引也只是第一眼看见的脸的缘故,那天疯了似的跟他们打了一架,实在是意外,此后,他继续走他的道路,很少会想起谢灵乔。
偶尔,当他看见青春的、眼睛很漂亮的少年,脑海中会浮起当初谢灵乔的样子,而后一笑了之。
叶长安在遇到谢灵乔之前没谈过恋爱,谢灵乔离开之后,一直到二十五岁,也都没谈恋爱。
有时会有朋友怀疑他是不是无性恋,连介绍给他的“尖儿货”都全然不感兴趣。
二十五岁生日这天,他独自走在街上,陷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穿一身简单的休闲装,耳朵上挂着耳机。
转过一条街,前面是一家挂着牌子的咖啡店,店门口蹲着一只肥胖的白猫。一个少年从咖啡厅中走出来,弯腰,抱起这只猫,侧颜令叶长安有几分熟悉。
叶长安好像着了魔似的,一刹那冲了上去,抓住那少年的胳膊,却在看清少年正脸时,失望无以复加。
并不是,七年前那个男孩子。
耳机里单曲循环着一支七年前那个男孩子在草地上哼唱过的曲子,歌词叶长安早已烂熟于心,此刻,曲子正播放至结尾:
“……回头向着我微笑
这混杂的叹息
我允许,无聊的每天
理所当然的在度过
没有注意到的间隙中回想到了盛开的花
明年也会相见吧……”
叶长安轻声对这陌生少年道歉。一曲尽,他转过身,忽然莫名的、带点感伤地翘起一边嘴角。
明年,也会相见吧。
[ END]
武侠文 1
一处山洞,隔绝尘世,如有无形结界,里面的人走不出,外面的人进不去。
甚至,或许连山洞,都只存在于虚幻里。
谢灵乔灵魂回到此处,坐在光溜溜的地上,捂着脑袋等那股眩晕感消失。
他的面前,是一汪碧绿的潭水,而不远处,正是他醒来后最初的记忆里那颗结着朱红果子的歪脖子树,洞壁的岩石偶尔往下滴水,啪嗒一声。有回声。这个除谢灵乔以外没有任何人的地方,空旷一如当初。
白光闪过,一名男子的身影浮现在他眼前。
这身影太模糊,好似蒙在大雾里,面孔看不清晰,又似是那镜花水月的影儿,伸手一触,便会消失不见。
“你回来了。”男子同他说话。是年轻人的声线,男子虽看不清面容,身形看来却大致是修长的,不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嗯。”谢灵乔放下捂着脑袋的手,点点头,顺便站起身来,面朝男子,“我没完成主线任务。”
他诚实地将这事实说了出来。尽管哪怕他不说,这也已然是事实。
他上个世界的主线任务是睡深爱于他的人,支线任务才是帮助保护姐姐谢嫣妍。
男子沉默了一下,道:“那么下个世界,你必须将任务全部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