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黑塔利亚同人)鲜花的山岗(9)

作者:远方的小白桦/白桦与红霞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罗维诺笔直地站着,紧靠着身后的墙壁。这是孤独中唯一坚实可依靠的东西,也是把他和生机勃勃、奔忙不息的世界隔离开的东西。尽管这世界严峻无情,要求他随时做好掉脑袋的准备,但它毕竟是生机勃勃、奔忙不息的。当他还在这世界中行进的时候,无论是炸桥梁、袭击汽车还是遭遇战,总有能干又可靠的战友陪在他的身边,直到在这可恶的一天到来之前。

但这可恶的一天总归是来了。他第一次独自执行任务,结果在帕尔马的集市上,几个宪兵忽然就扑过来扭住了他的胳膊,挣扎中他连帽子都被他们抢走了。那真是顶不错的帽子,作战参谋送给他的,大概现在已经被哪个宪兵私吞了吧。

他怎么也回忆不出来,到底是哪儿出了纰漏。如果罗维诺现在能镇静下来的话,他就应该这样想:很可能宪兵们只是被近来的局势弄得神经过敏,见人就抓——在他们拿不出足够的证据之前,他完全可以设法装聋作哑。

这时他听见有人打开门锁,要把他往什么地方带。他迷迷糊糊地走在狭窄的长廊上,最后被推进了一间灯光刺眼的屋子。“免不了挨一顿揍。”罗维诺暗暗地对自己说,“牙一咬就过去了,没什么!”

他甚至不记得他们都问了他什么话。他只记得他们说话的口气就像已经拿住了把柄似的,还记得自己像个真正无辜的傻小子一样反复念叨着“不知道”。

接下来的事情,他注定要一直记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有人命令他贴着墙站好,不许动弹,黑洞洞的枪口随即瞄准了他。他睁大眼睛凝视着枪口,隐隐约约地明白了一件他从没有想过,也从不能相信的事情:他,罗维诺·瓦尔加斯,将在二十二岁的这年秋天被处决了。在这完全陌生的审讯室里,完全陌生的敌人中间,他孤独地迎接最后的考验,孤独地走向死亡。没有一个熟识的亲爱的人能够见证这一切。将来有一天,在埋葬被处决者的坟场上,人们也许会找到他面目全非的遗体,也许就找不到了。然后人们将开始新的生活,在那生活中没有他……

“要不要我和你一起?”

他想起了星空之下,天台之上,安东尼奥对他说过的话。蓦然一阵感激的热泪直涌到眼睛里来。为了自己最后的那点自尊心——不能在敌人面前哭泣,他竟缓缓地扬起了嘴角,仿佛要对远方山岗上的安东尼奥说一句“谢谢”。

随后的一切都化作了永无止境的枪声。仿佛整个宇宙都在他耳边爆炸了,而他自己就在这爆炸中一点点地牺牲,并且化作了一尊殉难者的纪念像,无知无觉,凝固不动。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的时间,他才慢慢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假枪决。他们瞄准了他的身体旁边开枪,从头顶上一直打到脚跟边。为的不是以死亡消灭他的肉体,而是以濒死的恐惧摧毁他的灵魂。

人类发明新式刑罚的聪明才智,就这样请罗维诺·瓦尔加斯作了个见证:留在审讯室墙壁上的、弹孔组成的人体轮廓。

第11章

他还活着吗?

垂在身体两侧的攥紧的拳头,现在微微地松开了。蜷着的手指试着一点点地伸直,再一点点地屈曲。这是他的手,罗维诺·瓦尔加斯的手。掌心原本被他的指甲掐得发白,现在血液一下子都涌过来了,滚烫滚烫的。

他还活着。

但他一度觉得自己聋了。他只能看见宪兵们的嘴飞快而滑稽地一张一合,活像是在上演一出哑剧。然而那轻蔑的笑容揭示了他们在谈论些什么:“这就是游击队……意大利小瘪三!混混儿!还以为是神话中的埃涅阿斯呢……”

埃涅阿斯。这个惊天动地的名字仿佛一道闪电,霎时穿透了罗维诺的耳膜,唤醒了那早已没入遥遥时光的童年。罗维诺一下子想了起来:在维查利雅村的老苹果树下,老头儿讲过的第一个故事,不是什么刑讯室里的阿猫阿狗,而是伟大的古罗马英雄埃涅阿斯。

他不由自主地向前伸出双手,就好像埃涅阿斯神像前的一位祭司。慢慢地,他的耳朵辨认出一个词——“说吧”。这是古往今来的审讯者们最热衷的一个词,在他周围不厌其烦地拖着各种调子。

敌人的哑剧结束了。罗维诺·瓦尔加斯,该你登台了!可别怯场!

于是他急匆匆地开了口,觉得迸出的每一个字眼都像朱庇特的雷火般震耳欲聋——朱庇特的雷火能够涤清地上的一切,这也是老头儿说的。

“我说……老头儿以前告诉我:祖先们曾是凯撒和屋大维的武士;老头儿的爷爷追随过朱塞佩·加里波第;老头儿年轻时游历过希腊、埃及和巴尔干,他教过我一句话:做人要勇敢,要对朋友忠贞。”

“说正经的!重要的!兔崽子!”

“这就是最重要的!”罗维诺又是迷惑、又是气愤地反驳道,“老头儿没告诉我别的!”

……后来的一切,仿佛又陷入深渊般的哑剧中去了。只有当他最后被人带出去的时候,罗维诺才听见了这么一两句:

“这混小子是聋了还是疯了?”

“送他去米兰吧。到那儿就有他受的了,咱们的刑讯专家会把一切都拷问出来。”

与此同时,某个从帕尔马来的联络员已经将这个坏消息传上了山。弗朗西斯关切地望着安东,尽力作出一副轻松的口气:“罗维诺是个机灵鬼,也许已经逃出来了。”

“也许没逃出来。”这一句回答简短而又沉重。

“我们的堂·吉诃德以前不说这种话。”弗朗西斯轻叹一声,“以前你都是最乐观的那一个。”

安东往太阳晒热了的台阶上一坐,不再吭声了。

“乐观主义可不是傻笑和逗乐,尽管傻笑和逗乐是好东西。老弟,乐观主义意味着无所畏惧、永不消沉的力量。偏偏就那么奇怪:平日里越是乐观的人,一旦忧郁起来就越是难以自拔。如果你为着这点儿忧郁而耽误了战斗,那么对不住啦,老哥我可要处分你。”

尽管副旅长常常以玩笑般的口吻说话,但愈是亲近的挚友,就愈是明白:在那吊儿郎当的轻松快活之下,是丝毫不输于罗伯斯庇尔、丹东和拿破仑的决绝。安东将双肘抵住两个膝盖,目光飞翔过绵延起伏的黄金般的山岗,仿佛要一直看到迷蒙的远方,看一看他的小伙伴究竟可能遭到怎样的不幸。

堂·吉诃德从不在别人的不幸面前袖手旁观。如果确实是不幸,那么他的背上顷刻就会生出雄鹰的翅膀,一直飞到他的小伙伴承受苦痛的地方去了。

“可是我没有雄鹰的翅膀!”他怀着深深的无力感告诉自己,“尽管娜塔莎在荷包上绣着小雄鹰,妈妈也唤我小雄鹰……”忽然间,他向着朋友抬起了焦灼不安的眼睛:“他该不会挨打吧?”

弗朗西斯皱起了眉头:“多少是会挨打的。如果他忍受不了,也许就开了口……”

“如果他忍受得了呢?”安东突兀地问道,“那就一直忍受下去?”

“瞧瞧,我们怎么净讨论些坏事来着?应该像老哥我一开始说的那样,乐观起来。也许罗维诺已经逃出来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老弟。别忘了,明天是十月十九日,执行任务时不能想别的事情……如果你牵挂着一个远在敌营的人,那么就只能乐观起来,否则心会受不了的……”

厨房窗外堆着成排的木柴,丽莎就坐在上面择菜。那惯于劳务的灵巧的十指,起初还将菜叶一片片完整地剥落下来,渐渐地却将它们撕了个粉碎。直到嫩绿的菜汁溅到指缝间的时候,她才有如犯错的孩童般望望四周,一边偷偷用鞋子将散落一地的菜屑挤到柴堆中去。

坏消息永远比好消息腿长。罗维诺·瓦尔加斯被捕的事情,这会儿已经传到了她的耳中。她这样的姑娘一向招人喜欢,也一向喜欢人;并且最容易怜悯年龄相仿的同伴,即使他们仅仅来得及相互通报姓名。

“要不要给他算一卦呢?尽量往好的方向算。”丽莎思忖着。她从篓子里拣出那些尚未遭她摧残的菜叶,在地上摆成牌阵的模样。

然而这牌阵差一点就摆到死胡同里去了,把她吓出了一身冷汗。丽莎又一次心怀鬼胎地环顾周围,旋即做贼似的抽掉了牌阵中心的一片菜叶。这下牌阵通了,她为自己给罗维诺安排的命运觉得无比满意,搓着指尖欢欢喜喜地笑了起来。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