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黑塔利亚同人)鲜花的山岗(12)

作者:远方的小白桦/白桦与红霞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就像所有生在海员家庭的男孩子一样,亚瑟聪明而大胆。早年间,无论是对生活本身,抑或是对那些比生活更高更远的事物,他都怀着航海家般的热情和毅力。那时他喜欢隔壁的德裔轮船技师维尔涅,常常找人家天南海北地瞎扯,竟学会了一口标准的德语。那时他喜欢对门的利物浦中场斯蒂文,一放学就跑到球场去,竟也练就了一脚势大力沉的远射。那时他喜欢想象自己的未来:年轻时要为利物浦踢球,退役后就去远洋巨轮上当一名技师。很不幸,他的停球和控球实在太糙,俱乐部直接把他从试训场上赶回了学校。然而在安菲尔德球场看台第一排,永远有一个狂热的亚瑟•柯克兰。

生活似乎就要沿着成为轮船技师的道路继续了。毫无意外地,亚瑟在中学毕业后选择了船舶制造专业,并且毫无意外地读到了二年级。忽然有一天,从收音机里传来了国际纵队保卫西班牙的消息。

亚瑟从没有像那一天那样憎恶自己:竟然在平淡的市民生活中泡了二十个春秋,这简直不可饶恕。他崇拜过的那些伟大的航海家,非但不肯歇息在港口,甚至在出发时连航海图都不屑一顾。只有动荡不安的远方是真诚可亲的。后来,柯克兰家的七大姑八大姨们都觉得,亚瑟跑到西班牙打仗是个意外。只有柯克兰老爹和小彼得明白:这种事其实再寻常不过了。

非同寻常的事情永远只能存活到梦想实现的第一天。从第二天开始,新生活中一切美好的和丑陋的东西,都开始变得像旧的生活一样平淡。当亚瑟在西班牙的战场上开了第一枪的时候,他觉得挺不自在,后来也就没什么了。

什么都可以习惯的。譬如杀人,譬如来自男人的亲吻。默西河上的群星好似万家灯火;比利牛斯山顶的星空却是一片高邈清寒。他在校园舞会上吻过的那些黛茜、罗丝和莉莉,她们都有着花朵的名字,也有花朵般娇嫩芬芳的嘴唇。但天文工作者弗朗西斯的吻,却是一缕淡淡的行囊和烟草的气息,就仿佛对远去了的某一天的怀念。那一天父亲捧着笛福的小说,给年幼的儿子讲鲁滨逊的故事。

可是用不着去习惯这样的吻,因为不会再有第二次了。亚瑟坚信:弗朗西斯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可如果这法国人仍旧鬼迷心窍,那么亚瑟也一定会高傲而严厉地拒绝他。因为天文学家和水手都只能给自己的爱人带来痛苦,因为他们都要把热忱献给更为辽阔的事物,比如天空,比如海洋。

“可我的学识还够不上天文学家,而你又哪里是个水手呢?”

“水手的灵魂未必要活在水手的身躯里。”每一次想起弗朗西斯的那句话,亚瑟总要在心里默默地反驳。

亚瑟坚持认为自己是个水手,而战友们也了解他那固执己见的傲慢、无畏、缜密和镇静。因此,当游击队捕获德军船舶技术顾问施马霍尔时,并没有把冒名顶替的任务交在德国人基尔,而是委托给了船舶专业、精通德语的亚瑟•柯克兰。

确切地说,是他自告奋勇地承担了这个任务。他怎么也不曾想到,当自己来到北意大利的游击区时,竟还能够遇见那一双矢车菊般的蓝眼睛。当澎湃的热情迸发于心的时候,碧蓝的矢车菊又会化作更为深沉的颜色,宛如夜幕,宛如海水。

夜幕也罢,海水也罢,亚瑟决不打算长久地与之对视。否则他会觉得,自己马上就被裹挟进这浩渺无垠的蓝色,永久地飘荡在不可知晓的地方。

而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现在正进行着战争。

就这样,当着弗朗西斯的面,亚瑟坚定地接下了潜伏的任务。他给自己取的化名是鲁滨逊:他将只身前往敌营中去,就像鲁滨逊只身流落孤岛上一样。

文质彬彬的顾问先生的孤独的日子开始了。他按时到造船厂上班,庄重、机警、滴水不漏。但是每天下午,当他出门散步的时候,他的目光多么贪婪地寻找着小货郎的身影。那是游击队的交通员,是他的亲弟弟,是他与性命相托的人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再来一杯!顾问先生!再来一杯……杯!”

顾问先生婉言谢绝了冯•菲尔森将军副官的劝酒,心里却着实羡慕副官能够纵情痛饮、烂醉如泥。他清楚自己酒品不好,喝醉之后未免会胡言乱语捅出漏子。

“安杰丽卡!”顾问先生用意大利语招呼道,“给副官先生来点醒酒汤。”

应声而来的这位女招待也许不叫安杰丽卡,这只是顾问先生脑海中迸出的第一个意大利名字。看来她并不是一个熟练的仆役,在把醒酒汤端上来的时候竟然打翻了盘子,顾问先生漂亮的皮鞋被泼湿了。

“请原谅我的鲁莽,先生!”姑娘急急忙忙地俯身给他擦鞋。末了,她站起身来,怯生生地说道:

“先生……刚才我发现你的鞋帮裂了道缝……有空去找个鞋匠吧?喷泉广场南大门的那家鞋匠不错……”

亚瑟瞟了一眼脚上这双完好无损的新鞋,立刻就理解了她的话。他冲着这鬈发垂肩的姑娘点点头,感激地目送着她离去的轻盈背影。很快,又一份醒酒汤送了上来。邻座的这位副官先生,就像所有的醉汉那样,一边唠叨着“我没醉”,一边搂着亚瑟的臂膀,用既不像哭又不像笑的腔调开了口:

“老兄……你看,你看,美丽的姑娘……”他脸红脑涨,笑眯眯地打量着女招待那纤细的手指,“美丽的姑娘!美丽的生活!生活……今天我们干成了一件大事!您猜是什么,顾问先生……”

亚瑟几乎就要把醒酒汤给他灌下去了。副官摆了摆手,狡黠地一笑,忽然就换上了一副诡谲而自得的口气:

“就在我们赴宴之前……就在下午,游、游击队在萨沃纳……我们的大部队……打他们措手不及!包围圈……叫他们一个也跑不掉!”

女招待清秀的面庞刹那间失去了血色。副官先生醉意朦胧的絮叨渐渐地没入了觥筹交错的笑语。顾问先生默默地瞪着他,心想还是把这碗醒酒汤给自己灌下去更好。

第15章

顾问先生在散席后推说喝多了头痛。好客的城防司令想派个仆役送他回住所,但他偏偏像个醉汉似的缠住“安杰丽卡”,对旁的人选瞧也不瞧一眼。主客们的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祝您拥有甜蜜的一夜!先生!”有人打趣地喊道。

甜蜜的一夜。世间多少痴男怨女正在这甜蜜的一夜如胶似漆,人类简直该为不致断子绝孙而感谢他们。至于亚瑟自己,搂着一个姑娘走在热那亚秋意柔曼的街道上,心底却又急又气。然而他从小的教养是在女性面前永远彬彬有礼,于是连发脾气的权利也被剥夺了。而她呢,大概是为了在不时经过的巡逻兵面前演得像一点,故意将满头鬈发紧靠着他的肩膀,活像一个出门幽会的多情女郎。然而那依偎着他的、微微发抖的腰身却明白无误地告诉亚瑟:这姑娘还挺紧张。

“一会儿就到家啦。”亚瑟闷闷地咕哝道,也许是为了安慰“安杰丽卡”,也许是为了安慰自己。

亚瑟刚把顾问宅邸的房门在身后锁上,姑娘就猛地挣开他的臂膀。她往墙上一靠,双臂矜持地交叉在胸前,仿佛是要用这略嫌造作的高傲,来挽回方才的轻佻举止似的。

“好极了。”亚瑟暗暗嘲笑着她那负气样儿,“至少告诉我,你是哪家的姑娘吧。”

她一言不发地取下硕大的蝴蝶发结,拆开缝边,从中抽出一枚卷成缝针般粗细的纸卷递给他。他摊开纸条读了又读,不时向她抛出几个尖锐的问题。

……“果然是我们的人。”他终于如释重负地说道,可是下一刻,他就神情焦灼地抓住了她的肩膀,“到底怎么样?哪些人被包围了?有没有谁牺牲?被俘的人呢……”

“您把我像个密探似的审了半天,到头来竟问我这种问题。”姑娘一下子涨红了脸,几乎是嫌恶地摔开他的双手,“这就是杰出的鲁滨逊的水平?竟然认为一个交通员有可能知道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是您,去向威武的军官先生们询问他们的战绩吗?”

亚瑟无言以对。他无精打采地陷在沙发里,双手深深地埋入了自己又粗又硬的金发。这姑娘完全在理,他已经很久没有在与别人的唇枪舌战中落败了。不,应该这样说:他已经很久没有向错误的对象提出错误的问题。受挫的自尊混杂着对弟兄们的挂念,几乎让他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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