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期(52)

于是她吸了吸鼻子,说:“工作呀,工作很好的。”

“好。”岑北亭那边长久地静了几秒,然后他说,“许欣,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

许欣愣住了,眼睛猛地瞪大,“我……”

岑北亭自嘲地说:“我竟然是从艾伦那里知道你没工作了。”

许欣知道岑北亭接下来要说什么,默默握紧了手机。

“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岑北亭掐着眉心说:“我给你买的东西你都不喜欢;我跟别的小姑娘打情骂俏你连醋都不吃;遇到麻烦,你第一个想到的永远不是我,你甚至连告诉都不肯告诉我……你明明知道,启明是我的公司,只要你跟我说一声,什么都解决了,为什么,连这个机会都不能给我?”

“我……”许欣解释:“你跟我说过你最近很忙,而且我自己可以解决。”

“那又怎么样!你是我的女朋友!对我来说有什么能比你更重要?”岑北亭低吼:“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什么事都搞的定。但为什么我给你打电话,问你怎么样,你都不肯说?”

“你到底帮我当什么了?”

“就算我不是你的男朋友,我只是你的一个普通朋友,一个老同学,你也没必要在我面前要强到这种地步吧?”

“我……”

“许欣,”岑北亭疲惫地抹了把脸,说:“其实,我也不是什么感觉都没有的。”

记得有一次,他们几个朋友在外面喝酒。他们玩得很开,各自带了自己的女朋友,或者情人,在岑北亭眼皮子前像一群苍蝇似的卿卿我我。

岑北亭请不动许欣,全场只有他一个没伴儿的,大家笑话岑北亭,说:“你家那位怎么不见你带来?你天天跟我们炫耀,人影都没见过,这人不会是你自己编出来的吧?”

“滚。”岑北亭骂了一句。

艾伦打了个圆场,替岑北亭说:“这位许小姐不好追啊。”

岑北亭当时趾高气昂地说:“那又怎么样,就算是块冰我也能给她捂化了,就算是块石头我也能她捂热了。”

他抱着这样的心思捂了好久。

他想法设法,竭尽全力地想办法让许欣高兴。

艾伦说女生都喜欢名贵首饰,他就给许欣买。

艾伦说女生喜欢男朋友温柔体贴,他就不管多忙下班也要接她。

可许欣对他却还是老样子,她甚至还叫他岑北亭,连更亲昵一些的称呼都不肯。

他跟她告白了两次,但她一次都没有相信。

他想到,当初,许欣喝了酒,和他好上,她将手放在了他的胸口上,他心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他听见她说:“我们试试吧。”

他那时大喜过望,他以为许欣是同意了。

试了就知道他的好了,试了就不会再离开他了。

没曾想,她真的不过是试一试。

“既然你这么不愿意。”岑北亭声音越来越低,他太累了,捧着的这一颗滚烫的心,却怎么也送不出去,他说:“那我就不勉强你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电话挂断了,话筒里只有嘟嘟嘟的声音。

许欣愣着,许久才反应过来,岑北亭是要和自己分手。

*

安静的房间里没有点灯,许欣抱着腿坐在沙发上,不断调换着电视台。电视台里一会儿放喜剧,一会儿放悲剧,舞台上画了大花脸的演员们你方唱罢我登场,演得不亦乐乎。可许欣什么也看不进去,她眼前岑北亭和她在一起的一幕幕,回马灯似的在眼前直晃。

上个星期她过生日,其实那日子她早忘了。

她是个很无趣的人,对生活没有什么热情的仪式感。

那天岑北亭说没时间接她,让她自己回去。

她也没抱怨,自己开着车回来。下了车,看见地上用荧光键头贴了标,从单元门指向楼梯口,楼梯口指向房门,暗红色玫瑰花瓣撒了一地。

她沿着标记往上走,边走边在心里骂岑北亭,想着,等下得跟邻居道歉,然后把东西清了。

然后她推开了房门,看见岑北亭捧着玫瑰花站在房间中央,一只三层奶油生日蛋糕上点了蜡烛,那片星海似的烛光里,岑北亭的脸庞俊气逼人,他对她微笑,说:“欣欣,生日快乐!”

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许欣眨了眨眼。

那里曾经有岑北亭的影子,有他的呼吸,但这一刻,他们全部都像一阵雾,蓦地消散了。

她知道,自己不告诉岑北亭,并不是所谓地担心她太忙,而是她不允许自己过于沉溺于另一个人的庇护。潜意识里,她不许自己把这段感情当真,甚至在其他人问岑北亭是不是自己男朋友的时候矢口否认,她一直在把岑北亭往外推。因为这样,如果有一天岑北亭玩够了,抽身想走,她能比岑北亭先笑出声,没有感情地说,行啊,我也不想玩了。

为了不让自己受伤,许欣做好了随时抽身的准备,从一开始的时候,就不要有希望,但这样,她便将岑北亭的全部好意扔进了水里。岑北亭始从头到尾都没有玩,从高一那年跟她告白那次起,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她才是他们两个人中,那个只想玩玩儿的那个。

*

许欣买了去苏州的机票。第二天有冰雹。天气一夜之间秋风扫落叶的降了下来。许欣早上起来一看,机场全部暂时封闭,所有机场航线全都停摆。她急也走不了,只能在机场干着急。

这时她看到了新闻,头版头条,互信推出全新游戏。预告中,一幕幕似曾相识的画面闪过,设计精良的游戏人物有取着全新的名字,却用着换汤不换药的技能。互信将启明的“神迹降临”照搬,推出一款自己的游戏——“诸神之战”。

许欣诧异。

比许欣还诧异地是无数“神迹降临”铁杆粉丝。

“‘抄信’可能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

“你爸爸就是你爸爸,原创已死,有事烧纸。”

但也有唯“互信”马首是瞻的网友们。

“启明是外国公司,启明的老板不是中国人,启明的老板人品卑劣,互信才是国产游戏之光!”

“不是中国人,人品卑劣,就活该被抄袭吗?这是互信抄的第几次了?”

“互信的套路就是,谁火抄谁,然后抄得比原版还火,走原创的路,让原创无路可走!”

网上骂战纷纷扰扰,许欣的心却压根不在这里。

她只关心岑北亭现在怎么样了?

启明和神迹降临,是这个少年写给这个世界的情书。这里面是他的全部热忱和挚爱,却在即将进入市场的时候,被人抄袭。她简直不敢想这将对岑北亭产生多大的打击。

她给岑北亭打电话。

不通。

再打。

不通。

再打。

话筒里断断续续的忙音成了许欣紧张的心跳。

岑北亭始终不肯接电话,许欣只能打给艾伦。

“艾伦,岑北亭现在在哪儿?”

艾伦那边也不好过,他现在可以说是火烧屁股。他不断地跟不同人回消息,时而中文时而英文,他焦头烂额地对许欣说:“很抱歉,但我也不知道。”

“什么?”

艾伦说:“我跟岑北亭说了这件事之后岑北亭就不见了,也不在酒店,不知道去哪儿了。我现在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处理。媒体不停地问我们的态度,谁都知道跟互信对上可没有好果子吃……诶。”

艾伦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地说:“我想岑现在应该也很懊悔吧?我早就提醒过他,宁可得罪君子,不要得罪小人,谈判桌上,如果提议不合适,不满意,这些都可以谈,何必跟人撕破脸呢?”

许欣听完,心中越发焦虑。她说:“我知道了。”

大堂里,许欣预定的航班第一个变成了绿色。

艾伦说:“你那边为什么这么吵,许小姐,你现在在哪里?”

许欣说:“我在机场。”

“可这鬼天气……”艾伦说。

许欣说:“没关系,我马上到。”

“好。”艾伦说:“我到时候接你。你来了也好,你来了,岑可能会好受一点。”

“嗯。”

“哦对了,”在许欣准备挂断电话时,艾伦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许欣问。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件事想问问你。”艾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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