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么哭,在红土大陆上哭有什么意义吗?
我推了推他:“赶紧走。”
我和香克斯也许久没有见面了,之前我们也不曾想到再次见面竟然是为了艾斯和白胡子的葬礼。
马尔科肯定也想不到。
我出来之前给库赞打了电话,战后他很忙,但我还是觉得应该知会他一声以免他担心。
库赞不比我支支吾吾,他一反平常,认真又温柔叫我不要太难过,又叫“去吧”,声音怜惜包容。
那瞬间我多想直接去马林梵多找他,栽在他怀里哭到天崩地裂。
这座岛屿实在没什么存在感,岛上也没什么常驻民,遍地是绿草鲜花,像个野生公园。
我们到时悬崖边已经围满了海贼。路站得笔直,庞大的身子挡在小路口,一看就是在等人。
“头儿,西亚。”他现在手里没有那根大鸡腿了,手空空地搭在那好似有些不自在。
我本来想穿身方便行动的衣服,但索拉觉得这并非普通的会面而是庄严的葬礼,硬生生给我搭配了一套黑色的宫廷裙。
虽然香克斯在来的途中为了安慰我已经夸过“今天西亚很好看”这种话了,但在众目睽睽之下我总觉得羞赦。
太离谱了索拉!
满场的人只有我一个画风如此突出!
我都有些顾不上难过的心情,被旁人一直用打量的诡异目光注视着实在尴尬。
我把黑色的洋伞放得更低了些,试图挡住至少一边的视线。
贝克曼叼着根没有点燃的烟卷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干脆一只手握着伞柄一只手挽住贝克曼爸爸的手想要找些安慰。
香克斯让我和路、贝克曼、利基一起跟在他身后。他今天是主持人般的人物,我们跟在他后面走到立起来的两块墓碑前,然后随着香克斯的转身站到墓碑前方两侧。
我忍住不去看那顶熟悉的帽子,手箍着贝克曼,垂着头听香克斯说话。
来时香克斯也和我说了小路飞已经提前来看过哥哥的墓,他现在正忙于提升实力,不会出现在这场聚众的葬礼上。我也就更没有其他的想去寻找熟人的欲望了。
看着一个个人上来鞠躬致辞,我莫名觉得有些苍凉。有人哭着跪在地上忏悔自己的过错,好像叫什么蜘蛛,我不太认识他,只用我自觉冷漠的目光看他对着白胡子的碑哭得稀里哗啦的。
很多人来了又去,像世间大部分人的相遇与离散。
最后这片草地上只剩下红发海贼团的人和白胡子海贼团的几个番队队长。
我在其中最熟悉的是马尔科,他有些憔悴,看得出来他也受了很多伤,但到底是神色的低落更明显一些。
我走到他身边抬起头:“节哀。”
所有的言语都失去色彩,除了节哀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他默默地看着我,用手捋了捋我头发上垂下来的黑色流苏,用同样安慰的拥抱回应我。
我从他怀抱的缝隙中追寻挂在白色碑面上的闪烁着的红光,那串明显被人重新接上的断过的长琉珠让我忍不住流泪。
那是艾斯出海后收到的他说的最喜欢的礼物。
我抓着马尔科的衬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马尔科拍着我的背一言不发。
我想我现在肯定很奇怪,有些丢脸。但没人说我哭得丑也没人嫌我不讲礼数。
挂在上面的帽子上是熟悉的笑脸和呲牙,泪光朦胧中仿佛是艾斯做了同样的表情在逗我笑。
那些青涩的时光里,少年总是放肆不驯的骄傲的抬头。或者他站在小船上即将奔向崭新的世界时,眼里闪烁光芒犹如清澈的镜面。
幽暗的深海牢笼里,他感激又抗拒,矛盾地接受我的关心,头低的好像要把自己埋在一个孤独的空间里。他以前把那些负面情绪藏得很好,以至于在行刑台上对着白胡子吼出声后我才看清楚那道被他化开的界线。
原来这个笨蛋一直一直是个缺爱的孩子,那些血缘上的关爱,我给不了,卡普不能,路飞萨博也不能。
我从马尔科的怀抱里退开,他应该也有很多事要做,仅仅与我寒暄几句就带着其他队长离开了。
战后忙的不只是海军,也不只是白胡子海贼团,更是这一整片由人组成的海洋与陆地。
香克斯很有默契地把一个手绢递给我,我认出来这是从前我落在雷德弗斯号上的一张,一晃十年过去,这个手帕却还像新的一样,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但红发海贼团的人都被他先赶回了船上,香克斯退得远了点,对我说:“你应该也有些话想跟他说吧。”
我确实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忍,忍住不想暴露我的怯弱与痛苦。
“那个时候你把头埋在处刑台冷硬的木质地板上时,究竟是在哭什么呢,艾斯?”
他才二十岁,苦乐悲欢却一一尝了遍。
他在他的路上骄傲又自卑地走着,我总以为这条年轻热血的路会走得更久、更久一些。
我蹲在冰冷的碑前,碑后是荡着波纹的无际的海洋。突如其来的熟悉感令我愣在原地。
“西亚……”
香克斯的声音从身后吹来,我抱着膝盖把脸埋下去。
“你出来够久了,玛丽乔亚那边没关系吗?”
他把手搭在我的背上,我知道他是在担心我这边会不会有人发现我不在家。
我被他拉起来,打了个喷嚏。
香克斯伸出食指点了点我的鼻子:“西亚的鼻头红红的。”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的眼里闪过清楚的失落来,但我只是保持着距离捂着鼻子:“抱歉……我们走吧。”
分别时香克斯对我说要幸福,我揉着眼睛回头看他,那艘小船逐渐飘远了,香克斯的红发鲜艳张扬,脸上似是模模糊糊的落寞。
他挥了挥手才转过身去拉那根控帆的绳,那个背影坚定、挺直,正如他笔直走大道的所有信念。
我被索拉偷偷抱回家里,站在顶楼的阳台上我望向远处那座精致高大的宫殿,五老星和政府集权在那里。
望着望着,绝望和歇斯底里的哭泣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历史的交替,权力的更迭,光辉与晦暗,生与死,都不过一弹指。
高高在上的玛丽乔亚与政府,似乎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空白的一百年属于过去,也属于现在,但绝不属于未来。与此纠缠不休的伤痕血迹都成了墓碑上的铭文。
属于罗杰的、属于白胡子的时代已经过去,而星光璀璨的新篇,又要由谁来书写呢?
Je suis un libre-penseur
使我们视而不见的光亮,对于我们就是黑暗。当我们清醒时,曙光才会破晓,来日方长,太阳只是颗启明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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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库赞与萨卡斯基在庞克哈萨克岛上决战的消息才传到我耳中。
“为什么到现在才通知我?”
我本应该气急败坏,但此时却做出冷静的模样。
我站在马林梵多海军医院的病房门口,里面是还未醒来的库赞与萨卡斯基。
萨利把腰弯得很低,搂着我的肩叫我:“小西亚不要生气嘛~是库赞自己说的不告诉你哟~”
我冷冷地瞥他:“要是你想说还有人能拦得住你?”
“耶~好可怕哦……”他把手附在我的眼睛上:“没办法,听说小西亚很伤心啊~”
库赞,我的准男朋友,在我为了艾斯独自悲伤的时候瞒着消息去和萨卡斯基打了一架……为了元帅之位。
我有一瞬间埋怨战国桑辞职提交的太快。
听说庞克哈萨克整座岛屿的气候都被他们两个人改变了,变成了一个冰火岛。
可恶!这两个家伙打得太过分了吧!
想到库赞截掉的一截小腿和身上布满的烧伤,我就不能再维持情绪,生生从忧郁的挂念里拽出,满心都是气愤。
混蛋!可恶!
我等在病房外,战国桑退休后空闲的时间可多了,现在也跑来医院和我一起等他们醒。
“咔嚓咔嚓”
我挠了挠手臂,扭头:“战国桑,你能不能不要吃的那么大声。”
战国桑眨了眨眼,很奇怪,退休后他的头发白得很快,让我不禁怀疑之前那么长时间的乌黑亮丽其实是染发剂的功劳。
“小西亚真的不吃吗?”
战国桑现在看起来就像是寻常的长辈,浑身不带一丝从前做元帅时的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