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千钧一发之际,左近忽然冲出一人,直直拦在陈小千身前,长剑没入那人胸口的声音在陈小千耳边放大了无数倍,她只觉手脚冰冷发颤,如坠冰窖。
凄厉的叫喊声响彻天际,“裴恒!”
生死两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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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识接住他倒下去的身躯,陈小千看也不看被韩烁制住满脸不甘的陈楚楚,颤抖的手拼命捂住裴恒不断喷涌出鲜血的伤口,茫然四顾仓皇大喊,“大夫呢?大夫!”
看到梓锐跑出去请大夫,陈小千又低下头,看着因失血过多面色如白纸一般的裴恒,无助地哭了出来,“裴恒你坚持住!大夫马上就来了!你不可以有事!”
“小……小千……”裴恒勉强提了提嘴角,安抚她,“别难过……”
使劲摇摇头,陈小千哭骂道:“我都说我不是她了,我也不喜欢你,你怎么这么傻啊?”
轻轻笑了下,裴恒视线越过陈小千,落在了方才混乱之间从梁上一跃而下,守在陈小千身边的黑衣人身上,心知韩烁是真的将她保护得很好,却并不后悔,“我知道……那把剑……可能伤不到你,只是……”他胸口中剑,每说一句话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疼痛,裴恒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我终于能……能……去寻她了……这样也挺好……不是吗?”
他说的隐晦,在场之人都不知道裴恒在说谁,唯有韩烁和陈小千明白他的话中之意,陈小千呆呆地望着他,喃喃道:“可……可她希望你好好活着!”
随着血液的流失,裴恒面色也渐渐灰败下去,他艰难地摇了下头,“她走了……我也……了无生趣……”
这些日子裴恒总是在回想过去。他与她自幼订婚一同长大,她每次看他眼睛里都有光,可他却只是被表象迷惑,暗自嫌弃她不学无术,对婚约不理不问。从前是他有眼无珠不懂珍惜,上天才这样惩罚他!既然她不在了,他作为她的未婚夫怎能独活呢?
花垣男子,忠贞不二,一生只许一人。韩烁能做到的事,他也可以。
“她不见了……我就去寻她,我会找到她的,对吗?”这一句他说的坚定无比,只是裴恒刚说完,眼神就开始涣散,渐渐阖上了眼睛。神情平静,外人看来好像只是安详地睡过去了。
直到最后,他都不曾看过陈楚楚一眼。
狠狠地抹了把眼泪,把手上的鲜血抹到了脸上也全然不知,陈小千在韩烁的搀扶之下站起身来,望向陈楚楚的目光是难得一见的凌厉很辣,配合着周身的血腥气,整个人看起来如同鬼魅,叫人不寒而栗。
几步走到陈楚楚身边,陈小千大力扯着她的胳膊来到裴恒的尸首跟前,冷冷地道:“跪下!”
即使沦落为阶下囚,陈楚楚依然心高气傲,“他一介男子,凭什么?”
话音未落,陈小千在她的腿弯处狠狠踹了一脚,“我让你跪下!”
“噗通”一声,陈楚楚被迫下跪,侧首仰头瞪着陈小千,“士可杀不可辱,陈芊芊,有种一剑杀了我,何必要这样羞辱我?”
陈小千指着裴恒厉声对陈楚楚道:“躺在地上的是你的亲哥哥,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陈楚楚,权力就这么好,能让你利欲熏心,六亲不认?”
说这话时陈小千面容冷肃至极,半分笑容也无,“身为臣子,今日你公然谋反试图夺权,是为不忠;身为人女,七夕之夜你命人将韩烁为我准备的烟花偷换成□□,炸伤了母亲,是为不孝;身为郡主,你派苏子婴勾结潜伏玄虎的密探,刺杀玄虎城使者,故意留下花垣徽记,意图挑起两城战争致使生灵涂炭,毫无博爱之心,是为不仁!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之人,你有何面目坐花垣城主之位,统花垣百姓?”
裴恒的死让陈小千胸中憋着一股阴郁之气,重来一次,她更能体会,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血有肉,不是按照她笔下的人设走剧情的提线木偶,可陈小千就是不明白,这一次分明什么也没对陈楚楚做,为何她依然变得面目全非?
“我不信!”陈楚楚对于陈小千的指责充耳不闻,疯狂冲着陈小千吼道:“我是母亲的女儿,花垣的郡主!裴恒才不可能是我哥哥!”
闻言陈小千怒极反笑,“我也不希望裴恒那样光风霁月的人,有你这样不堪的妹妹!已故裴司军一身战功威名赫赫,生前对你寄予厚望,如果叫她看到你如今这个样子,又会有多失望?”
冷笑一声,陈楚楚仍是不信,满怀希冀地看向始终默不作声花垣城主,希望她能出言反驳,可花垣城主只是将头撇向一边,轻阖双目,虽神情不忍,仍是默认了。
一下子失去了全身的力气,陈楚楚瘫坐在地上,半晌“咯咯”笑了出来,状若癫狂,“陈芊芊,你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为何来诓骗我?”
诓骗她?陈小千神色疑惑,可陈楚楚却怎么都不肯开口了,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被护城军带了下去。
陈楚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最伤心的要数一手抚养她长大的花垣城主了。陈小千让韩烁先陪着玄虎城主和城主夫人回月璃府休息,她自己留在城主府陪着母亲。
看着亲自替花垣城主卸下钗环,扶着她上床躺下的陈小千,花垣城主审视着这个她似乎从未看透过的小女儿,“芊芊,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手上的动作一顿,陈小千继而若无其事地回道:“很早就知道了,我本就是个不成器的,母亲既然有意培养二姐继任,我也乐得自在,若不是……”
“若不是韩烁,你怕是要一直不学无术下去了!”花垣城主用手指使劲点点陈小千的脑袋,“毒酒、暗箭,韩烁此人心性阴狠、冷酷无情,真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了!”
嘿嘿一笑,陈小千索性将小脑袋埋在花垣城主的怀中,尽情撒娇,“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女儿对韩烁大抵就是如此,不知不觉就对他情根深种了。母亲你不知道韩烁他有多好,从前只是因为心疾,他才行事偏激,今后不会了!母亲可不可以像疼爱我一样疼爱他呀!”
“你啊!从小就会撒娇,吃准了母亲拿你没办法!”说是这样说,花垣城主还是不忍见女儿为难,历经这么多事,足以让她看清韩烁对女儿的真心,也就不再多说,只是拉着陈小千的手道:“今日事出突然,你如今有了身子,须得多加注意,万不能劳累!”
乖乖点头,陈小千觑了母亲一眼,试探道:“母亲打算如何处置……她?”
看了眼明显打着小算盘的陈小千,花垣城主直接将问题抛了回来,“你说呢?”
明白她的心思被看破了,陈小千索性直接开口求情,“母亲毕竟悉心教导了她这么些年,过去的母女情分不假,而且她是裴家仅存的血脉了,裴恒他虽没说,可我知道,他……”
何况,陈小千已经答应了陈芊芊,保她一命。不过陈小千也不是圣母,明白“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仔细想了想,才建议道:“我们花垣城虽是在此建城,但还有一座陵寝在原先的旧址,那里地处偏远人迹罕至,不如派她去守灵,终生不得回城。她心高气傲,这样也算是很重的惩罚了!”
“芊芊,你不恨她吗?”花垣城主没想到,自己的小女儿竟还能以德报怨。
闻言,陈小千淡淡笑了一下,“裴恒死的那一瞬间我是恨过的,可是母亲,恨太累了,我的心很小,只想守着韩烁,守着您和花垣,将来还有我们未出世的孩子,幸福快乐的生活,也就没什么精力去恨了。”
无论如何,裴恒是她最喜欢的角色,曾经他为她断琴执剑,那样讨厌杀戮的一个人,为她双手沾满鲜血,陈小千在裴恒死的时候是真真切切地想要让陈楚楚以命抵命的,可那样,裴恒也不会愿意的。
她没资格替他原谅,更没资格替他审判。
服侍着母亲睡下,陈小千走出房间,看着湛蓝的天,心中默念。
裴恒,你找到她了吗?
当时曾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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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城主府,陈小千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大牢见陈楚楚。
“你来干什么?”陈楚楚紧紧盯着陈小千,冷着脸道:“看我的笑话?”
陈小千沉默着摇头,一边将手中的食盒打开,一边平静地问道:“还没吃饭吧,一起?我特意带了你最爱吃的红烧狮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