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靳轩自然也听到了,却是并未如何放在心上。
但星风不同,他到底跟了木璃近两年,对他吹奏的习惯知晓一二,如今他几乎便能肯定,这吹奏之人便是木璃。
那么能让他吹出这样调子的,除了方才席上他瞥见的轻素,还能有谁?
这么想着,星风的脚步似有些急切,微用了轻功便往那处去。
风靳轩自然看出了他的反常,并未追问,轻步跟上星风也往着那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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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住最后一个动作,微微喘气,却也暗自庆幸,半年未这般活动过,这一曲舞下来竟也没出差错。
木璃在我停下时刚好吹下了最后一个音,如今他收了那柳叶,站在亭下的廊桥边抬头静静地看着我,伸出了手。
桥旁的莲花不知何时已然开了,他便站在那之间,月光自我身旁划过,印在他身上。
这么看着他,我竟生出了一种错觉,仿若我等这一刻等了很久很久,仿若我们本该如此,他便该一直这般安好……
我的胸口微微有些滞闷,鼻间发涩,好半晌却是笑了,轻轻一跃,感觉身后的长发被这周遭的夏风提起,下一刻,我便落入了熟悉的怀抱,感受着他的手紧紧环在我的腰侧,熟悉的清香萦绕鼻间,我的眼眶微微湿润,将脸埋进了他的胸口。
星风的轻功到底还是欠了些火候,最后倒是风靳轩快他一步到了亭旁,却不再往前了。
星风微微疑惑,走上前去,便看到亭前相拥的两人,那女子着一身蓝衣,背对着他们紧紧抱着男子,不必猜他也知道,那便是轻素。
而这时木璃抬头向他们看来,未有何动作,只一个眼神便道尽了一切,他让他们不要过去……
……
我缓了片刻,将泪压下了,才开口道:“有些话我们需得说清楚,这是我们两人的事,总是要挑明了的……”
我话还没说完,便听头顶的木璃轻笑一声,道:“我不怪你。”
我愣了愣,同他微微分开一些,看着他道:“我想说的可不是这个。”
这回换做木璃愣了片刻,我严肃了一张脸道:“日后可不准你再同我提这般要求,你可知舞一曲有多累人?且当初我为了学这些,回回都是先生们给我放小假,我不休息还要偷偷跑去坊里苦练,着实受罪……”
我正抱怨着,却听木璃“噗嗤”一声笑开了,我有些不满,正要嗔怪他几句,却见他伸过手来梳理我脸旁的碎发,一边笑道:“都听你的。”
这回我满意了,重新抱住他,想了想,我扶着他的肩膀踮起脚来飞快地亲了亲他的侧脸,又在他的耳侧说了声“对不起”,便躲什么似的重新将脸埋进了他胸口。
对不起,我怕面对你。
对不起,我从你身边逃开了。
对不起,我让你寻了这么久。
对不起,我,回来了……
木璃显然并未料到我会突然如此,怔了怔,终究只是抬手揉了揉我的脑袋,温声开口道:“可是累了?”
我此时一张脸都红透了,也不愿再多说,只在他怀里蹭着他点了点头,听他低笑一声,下一瞬便觉得双脚突然离了地,忙不迭地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这才反应过来是他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我不免忧心道:“你的伤还未好全,抱着我会不会太累?”
木璃低下头同我碰了碰额头,笑道:“我若是因此便抱不得你了,这十多年的功夫也便白学了,况且前几日我偶然得了一个方子,用着甚好,自然不碍事。”
我脸一红,知道他这又是在打趣我,窝进他怀里,再不开口了。
木璃走过星风他们身边时,并未开口,只同他们点了点头,便抱着怀里的人离开了。
轻素脸皮薄,若是让她知道方才周遭有不少人在看着,想来以后都不会如此主动了。
☆、第二十六章 她要和亲
司空缘见那处人走得没了影,不由自嘲一笑,回头对着司空怜道:“皇兄如今知道了,她不是我等能够肖想的,木璃他如今虽不追究,但今后那样的事还是莫要再做。”说罢,也不多留,径自离开了。
他们兄弟二人之间一向兄友弟恭,二十多年来这还是头一遭将话说得重了些。
司空怜看着司空缘离开,又回头看着方才还留着人影的亭子出了神。
项严沉了脸色,开口道:“我去同他们坦言,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你不过是拗不过我,当初也是我绑了她。”
司空怜此时回过头来,看了他一会儿,才摇头道:“不必,本便是我肖想了,当初我看出陈国太子对她有意也并未争取,回了都城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一步失之,满盘皆输。如今又如何争得过慕族少主去,且当初你送了那些歌女进宫,我也并未阻拦,这之中的确有我的不是。”
项严默了默,也不再多说。
“回吧,席上可不能无人主持大局。”司空怜又看了那亭子一眼,终究还是回身往来处走去。
项严微点了头,抬步跟上。
可让项严没想到的是,重新回到席上,自己那刚寻回的弟弟却又不见了踪影,方才沉着的脸色这回更沉了。
待项严回到府中,听了管家的禀报,脸上的神色更是吓得管家都不由软了腿,心下想着自己将那位请进府里到底是对是错。
“只她来了,可还有其他人?”
“其他人?”管家疑惑,小心地开口问道,“将军您说的是?”
项严摇了摇头,不再多说,往大堂走去,管家在身后抹了一把汗,又连忙跟上去张罗茶水。
甫一迈进大堂,便见一侧端坐了位着一身大红舞衣的女子,正是今日宫宴上大出风头的江轻颜,烛光掩映下,她的身姿很是曼妙,可项严却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坐在了上首,开口道:“郡主深夜来访可是有何要事?”
江轻颜也不扭捏,微勾了嘴角笑道:“如此深夜,轻颜也不便打扰将军休息,只一句,如今你我二人婚期已定,将军何时将轻素交给我?”
项严闻言,抬头看向那端坐的美人,反问道:“姑娘便如此迫不及待来我这要人?”
江轻颜回望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轻颜每每想到便辗转难眠,还望将军体谅些许,将人交给轻颜,轻颜便告辞了。”
项严轻笑一声,收回视线,随口道:“人跑了。”
“跑了?!”江轻颜闻言便皱了眉头,起身道,“将军可还记得当初我答应和亲时提出的条件?”
项严抬头看着眼前有些失态的女子,问道:“若是我将人交给你,你会如何对她?”
江轻颜这时也察觉自己的失态,缓了缓情绪道:“这自然不必多说,将军也知道轻颜的娘亲便是死在她手上。”
项严微不可察地又是一声轻笑:“当真?”
“自然。”江轻颜点头应下,顿了顿又问道,“将军莫不是不信?”
项严端起一旁的茶盏,随口道:“我只相信自己的直觉。”
江轻颜掩在袖中的手微微撅紧,问道:“将军的直觉便认定了是我在欺骗将军?”
项严摇头起身道:“不,但我的直觉也告诉我,她并非当日你信中所言那等忘恩负义的小人。”
江轻颜闻言一愣,听他接着道:“郡主与我其实有些相像,今日初一见你我便明了,即便你掩饰得再好,我在你眼里还是看到了刻骨的恨意,这不是一个大家名姝该有的,如今我倒是在考虑你到底适不适合成为我项府的主母了。”
江轻颜听了这话,半晌,深吸了口气,开口笑道:“将军莫不是看上了我那三妹?”
项严闻言,眉头微皱:“郡主慎言。”
江轻颜难得不顾礼数轻嗤了一声:“慎言?轻颜自然知道我那三妹的模样有多迷人,将军的言行同先前判若两人,虽不甚明显,实则却是在护着她,她到底同你说了什么,让你这般鬼迷心窍!”
见到江轻颜这副隐隐藏着些歇斯底里的模样,项严再次不无失望地微摇了头:“她并未同我说过什么,郡主想着这些,不若先想想你如今的样子,项某虽是个武夫,却到底也是严老夫子承认的学生,该学的道理从未落下。当日我在给你的回信中便说过,若你所言属实,我自然会帮你,可如今事实如何想必群主心中一直便比我更清楚,又何必再说。此事项某不会再插手,若是郡主想要顺利入主项府,也望郡主莫要再执迷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