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当志懒得再弯弯绕:“谁会没事闲得慌。有事你快说。”
子骊起身作请求的姿势:“子骊希望阮中书在顾司徒面前为刘家说说好话。前方战事未定,各家族间就莫再生嫌隙了。”
阮当志大笑:“你也是天真!你觉得我会为刘家说话?”
“阮中书不为刘家说话,那为谁说话?你就没想过若和谈成功,顾司徒闲着了,他会想着做什么?”
“顾司徒一心为国为民,你这是恶意揣测!”
“阮中书,这里没别人,你这么昧着良心说话,不觉得……好笑吗?”
阮当志被说得有些窘:“既然你想说明话,不防把你的理由都说了,我再考虑要不要帮刘家说话。”
“论家族势力,如今哪家比得上顾家?阮家如今深得顾司徒信任,看似风光,其实暗藏危机。阮家子弟大多在军中任职,你因不在军中,故代表阮家与顾家常常来往。一来二往,顾司徒便将女儿嫁与了你。只是你虽得顾司徒信任,却不被向归公子放在眼里。所以你与和乐公子交好。谁都知道,顾家的向归公子很有手段,在家族里有些威信。而和乐公子处事低调,也不被顾司徒看重。为帮和乐公子培植势力,北伐中立功是最好选择。所以阮中书表面上支持和谈,但事实上一定会促成北伐。”
阮当志笑着说:“你说得和真的一样。即使我阮家有危机,我也不一定会冒这么大风险与向归公子作对吧?”
“如果我的消息没错的话,让和乐公子去邺城和谈,是你提议的吧?”
“是又怎样?”
“子骊今日会去拜见顾司徒,子骊相信阮中书会帮着刘家说话的。”
“既然你都这么确定了,还来找我做什么?”
“子骊是想说:刘家愿与所有支持北伐的志士结成同盟。阮中书你要是不嫌弃,什么事都好商量。”
阮当志连忙摆手:“哎你可别乱说话。没别的了,你就快走。”
子骊拱拱手:“子骊正要走。”说着一个转身就出屋去了。阮当志也懒得送,自个儿坐着,想了许久。
子骊回到刘府,阿新过来说,顾府把他的拜贴给退回来了。
阿新忍不住抱怨:“顾家的人太嚣张了!”
子骊却没什么表情,拿出一张纸递给阿新:“你再去一趟,把这个带过去。我给顾府准备了个小礼物。你就和顾府的人说,你家公子还有更大的礼物。”
阿新走得飞快,一下子没影了。
不多久,阿新回来,老远就朝子骊喊:“公子公子,顾家收了拜贴了!”
午后,下人来回,说是顾府抓住了两个风信子,一个男的,已经自尽;一个女的,跑了。子骊深吸一口气,起身道:“该走了。”随即坐车去了顾府。
顾府分东西两府,上下总两百余口。
东府男主人原是顾平武的大哥顾昌武,前些年殁了。
顾昌武有两个儿子。二儿子四岁时就改名顾凯之,过继给了顾平武。大儿子顾引之少时聪明伶俐,惹人喜爱。但在十几岁时,顾引之不幸生了一场大病,病后身体状况时好时坏,反应常常显得迟钝,因而作为一个闲人养在府上。
顾引之有一儿一女,但都年幼,东府因此显得没落了。
西府顾平武到三十岁时妻子也只育有一女,于是去东府抱了才四岁的顾凯之来。谁知顾凯之过继后的第二年,顾夫人就生了个男孩,取名顾旋之。
虽然顾夫人对这两孩子都疼爱有加,但顾平武似乎对顾旋之更看重些。顾旋之二十五六岁时已在军队积累了不少人脉,而顾凯之快到而立之年却只能留在京城管管府兵。
子骊走进顾府大堂时,顾平武坐在主座,知道子骊进来后也只是抬抬眼皮,对左右说:“来人,给文策公子看茶。”
顾平武已近六十岁,仍然精神矍铄,眼不花耳不背,思维清晰,还能骑马,俨然英雄宝刀未老。
子骊躬身拜见后,顾平武这才说道:“贤侄,来,快坐下。谢谢你送来的小礼物,为我府上除去了一个隐患。只是你是如何得知这两个风信子的身份的?”
子骊回道:“杨家抓到一个风信子,那人招了。碰巧您府上的两个他认识,所以就被供了出来。子骊也只是借花献佛而已。”
顾平武说道:“风信宗真是愈发放肆了啊。”
“是啊。”子骊附和道。
堂中陷入了沉默。
顾平武这是等着子骊自己来亮明他拜访的目的,子骊只好说道:“子骊这次可不止一个小礼物。”说着让阿新拿出一封信递给顾平武。
四个礼物
顾平武拿过去一看,原来是王家老太爷寄过来的保证信。
子骊说道:“王家侵占宁家田地之事,子骊感到很抱歉。北来家族多是与我父亲交好的,但父亲忙于北伐,疏于管理,才导致地方为土地多有纷争。子骊保证这样的事,以后不会再有了。”
顾平武不说话,子骊知道前两个礼物不足以引起他的兴趣,他在等。
子骊接着说:“父亲去世,大司马之位因此空缺,子骊觉得您是最好人选。不知顾司徒可愿意接任?”
朝堂里,大司马最为位高权重。但刘承死后,各家族都似商量好的没有人提这事。但这并不代表着没有人愿意接任。
顾平武摆摆手说道:“顾某年事已高,何况又是司徒,怎好再兼任大司马?”
“顾司徒几十年来为国鞠躬尽瘁,劳苦功高,论资历谁能与您相提并论?子骊与刘家众多子弟都觉得,非您不可!”
顾平武笑了:“呵呵,贤侄言重了。”
子骊趁机又说道:“众所周知,我刘家最会养马。不管是江北黑髭马,还是俞国汗血马。就算是江南小脚马,被调/教后也能上战场。此前这都是严禁外传的。但作为贺礼,子骊将在您接任大司马那天送上养马技术及五名养马师。”
顾平武站起身拍着子骊的肩膀称赞道:“贤侄有心了。你真像你父亲。我与他共事多年,他也是这个脾气,一腔热血,先天下之忧而忧。我大成就缺这样的人啊!你放心,即使不接任大司马,顾某也一定为大成之富强尽心尽力,令各家族齐心协力,众志成城,戮力北伐,还于旧都!”
子骊跪下说道:“谢顾司徒!”
顾平武忙扶他起身,又说了些话,许久后子骊才从顾府出来。
回家的路上,阿新突然说:“公子你真傻,谁的话都信。我就觉着,除了咱们家的人,谁的话都别信。”
子骊说道:“我是信任你才让你跟着进去。你倒教训起我来了。”
“公子,我说真的。”
子骊敛敛色说道:“我不是多么信顾司徒的话,而是因为知道他不会做无益的事。只要有益处,就不怕他不愿做。倘若他还有一丝真心北伐的意愿,结果也比我预计的要好了。”
“咱们家的养马技术白送给顾家,这不是在自掘坟墓吗?”
“顾家若是无心北伐,那到时候咱们就把技术推广到大成所有的军队。”
“但是你都没和你大哥商量,他一定不会同意的,公子你死定了。”
子骊才走不久,顾平武就喊来了阮当志。
阮当志原以为他会说起刘子骊,结果他对此事只字未提,反而问起杨家。
阮当志回道:“杨家还是如往常一样没什么动作,除了那云卿公子最近似乎去刘府去得有些频繁。”
“不是说刘二郎昨日才回府上吗?”
“确实。云卿公子去刘府都是找刘家那小丫头。”
“他倒是很有闲心思啊。不过也要盯得更紧些,谨防是障眼法。”
阮当志应声,又说道:“若是刘家与杨家都以为咱们要对付他们,难免不会抱团。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顾平武笑道:“这个就毋须担忧了。凯之负责和谈的事去了,与贺兰停战后局势对我们最有利,刘家不是不知道。刘二郎跟他爹一样是死脑筋,稳住他不难。他大哥还在江北,暂时不用管。至于杨家,杨牧那老家伙身体越发不如从前了,早晚死在我前头,他自然没那心思和我争什么。所以横竖不过都是些娃娃,那底下的人谁眼睛不是雪亮的,是跟着这些娃娃,还是另寻明路,谁都知道要怎么选择。”
“司徒说的是。”
“不过行百里者半九十,也不要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