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终于安静下来,可我们亲爱的数学老师显然没有就此收手的意思。
“李砚?”他清了清嗓子,接着喊道。
一片沉默的等待中,我迷迷糊糊地对着梦中的阿信招招手。
“李砚?”
“不在!”我在梦中喊了一声,当时一定是脑子坏了。
“不在?那人去哪儿了?”班主任有些好笑地接着问。
“去看五月天的演唱会了。”我闭着眼睛傻乎乎地答。
全班立刻爆发出一阵比刚刚更凶猛的笑声。
我烦躁地抬起头,有些迷茫地看着向我投来的几十道目光,一时间觉得自己跟站上了演唱会舞台似的,竟然有些莫名地自豪。
也许是天太热,我整个人困到不行,老师讲课都像是在唱催眠曲,我干脆继续趴着睡午觉,才没几分钟耳边又响起了噪音。
“谁能解答一下黑板上这道题?”
“又没人举手?”
“这么简单的题,都没有人会做?平时都是怎么听课的?”
“好,李沐同学,你来回答一下。”
“@#¥%&*¥#&&&”(一长串我根本听不懂的公式。)
“非常好,大家都要向李沐同学学习,上课积极回答问题,提前做好预习。都已经是高中生了,别指望老师成天跟你们屁股后面催催催,自己也得有点儿自觉性吧,学习是为了你们自己又不是为了老师。”
这还没完,我刚刚看见周公朝我招招手就再次被她的声音给吵醒。
“搞什么呀!”
当时的我真想当场朝她大吼一声。
本来我也没打算在后来的班会上提这个事,可终究耐不住班主任韩斌的“循循善诱”。
说出那句话的瞬间,我就后悔了。
是真的后悔。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那一刻的她简直恨透我了。
当时的我,真的很想拥有一台时光机。
2.
作为五月天的忠实粉丝,我自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为爱发电的机会。MP3里下载了他们迄今为止所有的单曲合辑,只要一有时间,我就会戴上耳机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
这个时候,我最烦的就是被人打断,可偏偏有人热衷于扫别人的兴。
“干嘛?”我有些不耐烦地摘下耳机,抬头一看,是她的同桌鱼豆豆。
“你有什么特长?我登记一下,下个月有校庆演出。”鱼豆豆言简意赅地说,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笔记本。
我认得那个笔记本。
这是个机会,我决定要紧紧抓住它。
此前的无数个日子,她都在刻意躲着我,搞得我好像是尊瘟神。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双手抱在胸前。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赶紧说完我记一下就得了,待会儿上课了要。”鱼豆豆攥着一支中性笔敲敲笔记本。
“这个不是应该班干部来登记吗?我跟你有什么可说的……”
“你这人怎么这样?”
“没办法喽!我就是这样的人!”
“……”
看着鱼豆豆抱着笔记本愤愤然离开。我戴上耳机,继续听歌,眼睛却不由自主瞥向那个方向。
果然。
第二节课间休息的时候,她来了。
气鼓鼓的,嘴巴噘得很高,像一只松鼠。
我觉得非常好笑,又非常的……嗯,可爱。
随着她的一声“喂!”我再次很不屑地摘下耳机,五月天的《噢买尬》还在放着。
“你有什么特长?”她手握圆珠笔,头也不抬地问。
“唱歌算吗?”我用余光瞥她一眼。
她唰唰唰记下来,深蓝色的字迹漾开在白色格子纸上。
“那个……”我敲了敲桌子。
她理都没理就转身离开,我说出去的话就这么被撂在了半空里,放在后半句里的道歉也没来得及说出口。
到了校庆那天,我准备了一首歌,五月天的《如烟》。
为了唱好这首歌,我在家里练了整整一个礼拜,直到让自己满意为止,可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那天早上,我穿着新买的白色衬衫和蓝色牛仔裤,出门前特意去理发店吹了个帅气的发型,精神抖擞地去了学校。
吴歌这家伙嘴特欠,一坐下来就开始调侃我。
“你穿这么好看是要去约会吗?”
“还吹了发型诶?”
“去去去,别瞎说”我懒得搭理他,从书包里翻出耳机戴上,边听歌边抄笔记。
那天下午,我们搬着凳子以班级为单位来到临时搭建的舞台下方坐好。
主持人已经上台了,我却还是没有看到她。
难道不来了?
可是她的同桌鱼豆豆正在无比欢乐地和那个叫做温柔的女生叽叽喳喳,我也实在是不想开口问她,干脆坐下来等着。
等到演出都开始了,她还是没有出现。
总觉得我的表演白白浪费了,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奇怪心理。
再后来,我们之间陷入漫长的沉默。
女孩子真是爱记仇,不就是一次班会嘛,她怎么可以记恨这么久,我也不是存心要跟她作对,只是当时的她硬往枪口上撞。
3.
一个很冷的清晨,我被突然冒出来的一阵闹钟惊醒,匆忙裹上外套,推了自行车就往学校赶。
等我终于骑到校门口时才发现,东边的天空只露出了一点点鱼肚白。
保卫科亮着灯,我把车子停在一边,敲了敲蒙上白色水汽的玻璃窗。
大爷帮我开了门,我一看墙上的挂钟,卧槽!居然还不到六点!
我郁闷地打着哈欠走进学校门口的早餐店,老板娘刚炸好一锅外酥里嫩的油饼,我买了两个,夹着酸辣爽口的土豆丝,再撒上一层麻辣粉,一撮儿白芝麻,再吃十个也是不在话下的,不过考虑到本人的形象问题,还是算了吧。
结账的时候,我看到热水盆里放着很多盒装牛奶,还冒着热腾腾的白气。
“老板,我要一盒牛奶。”我指了指水盆。
“好嘞。”
“再来一个茶叶蛋吧。”
“没问题。”
我拎着热乎乎的牛奶和茶叶蛋走进空无一人的教室,纠结了半天才把牛奶和茶叶蛋放到她的抽屉里,然后充分发挥我捉弄人的聪明才智做了一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一切准备就绪后,我从书包里拿出语文书走到教室外面的花坛旁坐下。
“《邹忌讽齐王纳谏》邹忌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朝服衣冠,窥镜,谓其妻曰:‘我孰与城北徐公美?’其妻曰:‘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公也!’”
我捧着语文书心不在焉地对着空气大声背诵。
没过多久。
一个穿着柠檬黄棉夹克的短发女孩慢慢走进高一(1)班的教室,我再也无心背诵课文,站在花坛旁一个劲儿地伸长脖子往教室里看。
该死的冬青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没法凑进去看个究竟,被她发现可就得不偿失了。
就在我着急又好奇的时候,她快步走出教室,手里拿着被捏扁的牛奶盒和一本很厚的单词书。
我赶紧低下头躲到冬青后面,看着她先走到垃圾桶旁扔下垃圾,然后慢慢走远。
又是那个角落,又是那棵老槐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偏偏要坐在那么远的地方背书。
令我失落的是,她并没有因此来找我是问。
女人心,海底针,真是太让人捉摸不透了。
其实,我一直在寻找一个可以向她道歉的机会。
可每次话到嘴边都打了退堂鼓,再说出口却变成了言不由衷的玩笑话,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那会儿就是特别想欺负她,想看她抓狂的样子,想看她无奈又气愤地来找我质问。
所以,我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向她道歉,或者说我根本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她道歉。
换句话说,也可能是我这个人太要面子了,不知道怎样道歉不失风度又能达到效果。这世上如果有专门教人道歉的那种工具书就好了。
就在我抓耳挠腮的时候,预备铃响了,我心血来潮地唱起了《死了都要爱》,想要引起她的一丝注意。
全班同学都被我的歌声带动起来,文艺委员再怎么大声都挽不回已经跑偏的局势。
死了都要爱
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
死了都要爱
不哭到微笑不痛快
宇宙毁灭心还在
把每天当成是末日来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