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猛地向下一坠,北宫越胡乱伸手去抓,脚底搭在台阶边向下滑去,脚腕耳听着“咯嘣”声脆响。
“小心!”一只手死死抓住他胳膊,将他几乎拎了起来。
“嘶……”北宫越倒抽口凉气。
这一切被刚结完账上楼的孟新寒看在眼里,转头冲跑堂的吼道:“你没事乱叫什么?”
跑堂忙赔笑,“几位客官着实对不住,我们这人多,我拿的东西也多,每次上楼都会来这么一嗓子。”
孟新寒没准备罢休,“你来这么一嗓子也分分时候!没看到有人正站在楼梯口吗?”
跑堂的:“大爷,对不起,对不起。”
北宫越:“孟大哥,算了,不必为难他。”
秦墨将北宫越扶到椅子上,“怎么样?伤到了吗?”
北宫越垂着头,一口口深吸气,手也死死抓在凳子边,“我左脚腕上有旧伤。”
秦墨声音立刻急了起来,“我带你去找大夫。”
孟新寒几步跑跟前,直接蹲在北宫越脚下,“骨头又脱了?”
北宫越点头,瞧模样应该很疼。
孟新寒托起他小腿,“你忍着点。”
北宫越:“好。”
鞋袜慢慢被脱下,孟新寒在脚腕处按了按,北宫越疼得紧咬后槽牙。
秦墨见他额头汗水已经顺着脸颊滑下,便伸手阻止孟新寒道,“你可以吗?”
“没问题,帮小越接过一次。”孟新寒托住北宫越的脚,另一只手抓紧他小腿,语调轻松问他,“最近会经常这样吗?”
北宫越刚想摇头,猝不及防脚被向上一推,“咯哒”一声,疼得他差点叫出来。
“好了。”孟新寒握住他脚跟,又轻轻晃动几下,“陈渊,问店家要条面巾,用冷水洗一下。”
脚腕简单包扎好,北宫越似乎也缓过刚刚的疼劲,松下肩膀,“我以前在战场上,有一次从马上摔下来也是这样,脚当时就不能动了,结果我用力跺两下当场就好了。”
他说完“哈哈”笑两声,却发现身边没一个人附和他的。“咳,那个什么,走吧。”
“我扶你。”孟新寒还没起身,正准备顺势去搀北宫越胳膊。
“不必。”秦墨按住孟新寒肩膀,俯下身,将人一把兜进怀里。
“诶?”北宫越丝毫没有防备,被人抱起时伸手便去抓对方衣服。
可秦墨的朝服为宁绸所制,在他手刚抓住的一瞬间,立刻便松开,而且还在秦墨怀里狠狠打了个哆嗦。
“很快就到楼下,你忍一忍。”秦墨抱着他,走得很稳。
北宫越感觉绸子滑腻腻贴在身上,要多难受有多难受,“你放我下来吧,没事的,我都习惯了。”
秦墨:“我说了,很快。”
童影一直等在楼下,礼部有几个设宴流程需要瑞王批复,鸿胪寺那边也有外史接待的事等他敲定,可现在眼看就要到晌午,瑞王却还没出来,他想要不要上去催一下?
终于门口走出几个人,童影立刻站直身,但等他看清时,惊得眼睛差点脱框!
瑞王居然抱着大将,光天化日之下,而且在一大群人死盯着他俩的情况下,抱着,还是那种完完全全抱在怀里!
秦墨一路将北宫越抱上马车,童影有点恍惚,“殿下,咱们去哪?”
秦墨眉头一皱,“回府,再传个御医来。”
童影:“是。”
马车缓缓开始行进,现在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两人。
北宫越有时觉得看不见其实挺好,能避免很多尴尬,就像现在,如果他和秦墨大眼瞪小眼的话,一定能把他尴尬到从车上跳下去。
不过现在他看不见,看不见就当什么都不存在,看不见也不用说话,他安心的向后靠坐。
最后还是秦墨先打破沉静,“还疼吗?”
北宫越摇头,“不疼,已经好了,不用叫御医。”
秦墨:“不要逞强。”
北宫越:“……我没有。”
北宫越觉得秦墨可能对他有什么误解,他好歹也是久经沙场的人,虽然现在还算不上老将,可年头长啊,十岁就已经在战场上摸打滚打了,这点伤算什么?
秦墨没再纠结脚上的伤,而是又说道,“孟新寒似乎很了解你。”
北宫越:“嗯,我俩认识七八年了吧,在西域那会往来很频繁。”
秦墨:“所以,他扶你你不躲。”
北宫越怔了下,这事不是过去了吗?怎么又提起来?“毕竟和他十几岁时就认识。”
秦墨说话听不出太大波动,北宫越不知道他这么说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他两人已经成婚,瑞王怕影响不好。
说到这,秦墨停了大概半刻钟,“我十岁就认识你,比他早。”
北宫越:“???”
十岁?自己怎么不记得十岁认识秦墨?再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和孟新寒比谁认识的更早?太幼稚了吧?
都什么和什么呀?
秦墨看北宫越不说话,又问道,“他经常会往你身上贴吗?”
北宫越彻底懵了,“啊?往我身上贴?”
秦墨深吸口气,“是你自己说的,这么快就忘了?”
现在北宫越是真真听出来了,秦墨应该在生气,而且似乎还很生气。
北宫越:“不是,我俩只是玩着闹,没有你想的那个意思。”
“嗯?我什么意思?”秦墨声音更冷了,像揪住案件重点,提审犯人的狱司。
北宫越浑身不自在,好像他真做错了什么,连声音都弱下来,“没什么意思。”
秦墨:“你喜欢孟新寒那样的人?”
“没有!”我的天!这是什么问题?
“嗯,很好。”秦墨的声音终于恢复往日平静,北宫越也跟着松口气。
马车到瑞王府门口,北宫越又是被秦墨一路抱进去的,这次走的路有些远,但秦墨步子依旧很稳,不疾不徐的,也没听到他呼吸变重。
进屋后秦墨嘱咐他躺在床上不要动,御医很快就回来,他要去处里些政务,不能在这陪着。
北宫越连忙应好,在听到秦墨走出屋子关好门后,才长长舒出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
但转念回想刚刚发生的一切,他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
今日他的确和孟新寒是说了些秦墨不好的话,也的确因为这个事有点心虚。
可更应该心虚的人是秦墨才对呀,毕竟暗呈奏折驳他兵权的人是秦墨,该觉得不好意思,该在气焰上被压制的人应该是他瑞王秦墨!
想到这,北宫越更加觉得憋屈,本来自己什么都没做,搞得像被现场捉.奸一样,回来路上还被质问半晌。
其实呈奏折的事他本打算查清楚些再下定论,可今天被秦墨这么一弄,北宫越有些忍不住了。
既然能在皇上面前提出收回自己兵权,那必定是站在他北宫越对立面的。既然两人是敌对关系,那秦墨又何必在乎自己与谁交往,何必在乎有关自己的一切?
北宫越完全想不通,秦墨前后做法相互矛盾,而究竟为什么,怕是只有他本人能解释清楚。
所以,究竟要不要此时摊牌?这件事若真的捅漏会有什么后果?
北宫越一下午都在纠结,御医期间过来帮他看了脚伤,又将脚腕包扎得很紧,嘱咐最近需要卧床休息,离开时还开了几幅汤药。
他直接将药方撕掉,这伤是老毛病,压根用不着喝药。
秦墨下午没再过来,北宫越来回权衡利弊,最后搞得自己也有些迷糊。
回想上一世,奏折的事他压根不知道,与秦墨的结果也不过是形同陌路。如若秦墨一直对他持有偏见,自己委屈迎合又能换来什么?
不知不觉便已入夜,北宫越深吸口气,你想披上层皮和我演下去,莫不如我自己来将这层皮撕掉,看看里面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屋门适时被推开,他向门口偏了偏头,“瑞王,是你吗?”
已经过了亥时,屋子里没燃灯,这个声音冷冰冰钻进秦墨耳朵里,“怎么还不睡?是不是脚疼?”
“不是,在等你。”这次北宫越没开玩笑,的确是在等他。
秦墨点燃屋子里的灯,“怎么?有事?”
北宫越刻意压住心中莫名涌起的情绪,“是有事,想和你聊聊。”
“好,你说。”秦墨坐在床榻对面的椅子上,北宫越已经摘掉遮眼布条,身子坐得很直,原本自带笑意的嘴角此刻微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