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躺在酒店的床上，还在烦陆旸和陆家的事，微信响了一声，我以为是刘老师，就去看了一眼，结果是我第一个中专的同桌孟曦发来的语音：“今天玩儿的怎么样啊？”
陆家的事这么大动静，她可能会知道些什么。我打字回她：“我今天遇见刘老师了，她跟我说了陆旸家的事。你再跟我细说说陆旸家的事。”知道了陆家是怎么回事我也好有个对策。要是陆旸真把脏钱转到我名下了，我就把钱吐出来，我可不想坐牢。要是陆旸真甩锅给我，我就拿着钱去派出所，又吐了钱了、又自了首、又没掺和过陆家的事儿，总不至于判我吧？就算判，也不会判很重吧？
孟曦回了我语音：“还有什么能细说的，我们能知道些什么细节，我们和刘老师是一样的百姓，她知道多少我们就知道多少。你家陆旸真狠啊！听说他爸的材料有一半都是他提供的。要是他老子这回进了大牢，他那可真叫功不可没了。”
我惊讶极了。陆旸有多孝顺他老爸我最清楚了，绝对不可能。除非……
“他爸判了吗？”我发文字。
孟曦回语音：“哪那么快，夏天才抓起来，现在才上冬。”
我心道：“所以是还没查到我这儿？”
孟曦发来语音：“你这是才知道这事儿啊！我去！你狠！离了婚就真不闻不问了，够绝！所以我早前才劝你别回来。你移了民，算是德国人了，就躲在德国就好了。听我一句劝，现在立马回德国。陆家这事儿指不定怎么回事儿呢。你和陆旸又是才离婚不到一年，回头再把你也算进去，你多冤。诶？你原本也不闻不问的，现在又打听，不是你爸妈被控制了吧？”
我如梦初醒，发了文字：“一会儿再聊。”
发完了微信我就马上给我妈打电话：“妈，你们怎么样？”孟曦的话让我想起了我爸妈。
我妈道：“怎么一上来就问这话？怎么了？”
我直接道：“陆旸他爸的事儿你们听说了吧？你们还知道些什么吗？”
我妈道：“我们也是才知道，新闻才播出来。你说，陆旸跟你离婚，会不会是因为怕连累了你？”
我回：“怕连累我？哼，夫妻本是同林鸟。何况，他当初和我在一起还指不定是因为什么事儿呢。他那么聪明，他打的算盘，我可猜不透，看不明白。算了，你们没事就行了。”
“你怎么总觉得我们有事呢？是不是你那边有什么事啊？”我妈道。
我解释道：“我没事。我就是怕陆旸家的事连累了咱们。”
我妈理直气壮道：“陆家的生意跟我们又没关系。我跟你爸也早就把本钱和买店铺的钱还给陆旸了，有本儿有利息，银行有账，双方有借还字据，一清二楚，一毛不差。”
“怎么回事儿？！那钱不是你们同学、朋友那些熟人借你们的吗？”我惊讶道。
我妈道：“其实当年我跟你爸做生意的本钱起初是陆旸跟他爸要的，后来陆旸用工作赚的钱把这笔钱还给了他爸，他说他也样样都有凭证。加上后来我们把钱都还给同学朋友了，就等于是还他了，所以我和你爸、还有店都不会有事，咱家的钱和店都不算是他们陆家的非法所得。本钱是陆旸给咱家的这个事儿我跟你爸也是在你们离婚前不久才知道的。想想都觉得自己可笑，当初还以为是我和你爸那些同事、朋友、许久不见的同学、还有一个青年点儿的人都是有闲钱、心又善、又相信我和你爸才在知道了我俩下岗以后主动借钱给我俩的。现在才明白，那是当年陆旸在他给我和你爸钱我和你爸不肯要以后想的这么一个办法。他把钱给我和你爸认识的人，再叫他们借给我俩，这样又照顾了我和你爸的生活，又顾全了我和你爸的面子。我和你爸心里明白，哪有人肯白帮忙的，陆旸又好像也不是个让人白帮忙的人，他肯定给借钱给我和你爸的人搭了不少人情。可你爸问陆旸，他却说没有。这话又不好问借钱给我和你爸的那些人，但人家肯那么夸陆旸，肯定陆旸是搭人情了，可能是给了钱，也可能解决了人家什么问题。说实话，咱家从来没拿他当过自己人，我想他心里也明白，可他却还是事事都为咱们早早都想到了，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这个时候，他还能打包票说他家不会牵连到咱们。就冲他早早地还了他爸给咱家掏的本钱、还留了凭证这么为咱们着想，我就信他这话，我也才觉得，这些年，咱家对他，是差了点儿。”我妈的语气里透着的那些情绪是可惜？还是愧疚？我听不准。
我不领情道：“又没人求他做那些事。你也别太拿他当好人，他这时候跑到你们跟前说这个，兴许是又要图什么！”
“你这孩子！你俩都离了人家还图咱家什么？生意本钱这事儿是你们离婚之前你爸他们同学聚会，一个同学喝多了夸你爸有个好姑爷时说漏的。陆旸来咱家是来说你俩离婚的事儿的，他说离婚这事儿得当面跟长辈交代一下。是你爸问他生意本钱的事儿了他才说的。这些年，咱家的大事小情、你的学业和工作，陆旸都没少给忙活。你没给他生个一儿半女，他还能让你衣食无忧，也不虐待你，他也是难得了。虽然人冷，可哪有完人呢。”我妈道。
对于陆旸为我和我家做的事，我是不领情的。我又没求他，暗示也没有过，提都没提过，也从没给过他好脸色。陆旸在我们结婚前对我爸妈并不好，很凶很冷酷无情，我爸拦着他带我去德国，他就叫人把我爸摁在地上。他还背着我爸妈威胁我，要是我不嫁他，我爸妈就会有很严重的后果。那些他威胁我的话，我没跟我爸妈说过。所以当初我对我爸妈编了许多理由说是我想要嫁陆旸的，他们是无可奈何地同意的。我想，他们大概也明白，我不嫁陆旸也没别的路了。陆旸放过话，他娶不娶我，我都得跟他。不过在我们结婚后陆旸对我爸妈倒是孝顺得仅次于对他爸妈，所以，现在我才想不通陆旸怎么会送定他爸罪的材料。难道是他爸为了保他要他这么做的？可就算是他爸要他那么做，他也大概不会真听他爸的。他的孝顺可不是“听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跟你说话你听没听着啊？”我妈着急道。
我回答：“我听着呢。陆家的事，不管你们听到什么，都别去问陆旸，也别跟旁人说陆家的事和我跟陆旸的事。我明天回去。”我挂了电话，长叹一口气。我不想我爸妈再听到陆旸的事，不想他们越来越觉得陆旸好。我本来是心情大好想在北京多玩儿两天的，现在可好……我拿起手机，定了直达东北老家的火车票。
火车的硬卧车厢里。
“这也太巧了！”
我刚收拾好、坐稳当，回头一看，原来说话的是刘老师。
是够巧的，巧到我猜想她在跟踪我。可想想，她也没有什么理由好跟踪我的。
我边帮刘老师拿过行李箱放到小桌子下面，边道：“是太巧了。你自己？”
刘老师笑着说：“是。我都单身十八年了。”她坐在我对面的下铺。
我吃惊是因为我跟她不大熟，她又是我的老师，却突然跟我说她的私生活。
刘老师微笑着说：“这事不怨陆旸，是孩子他爸疑心重。”
五
这又是怎么个话茬儿？她离婚，关陆旸什么事？十八年前，十八年前陆旸18岁，我靠！不是吧！忘年恋？！她比陆旸能大个6、7岁？孩子他爸疑心重……她结婚是什么时候的事，她跟陆旸谈恋爱是什么时候的事，她老公起疑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当年陆旸提前带我去德国，难道是因为这件事？难道当年陆旸是为了保她的名声才追我、跟我结婚的？她现在跟我提这个干嘛？我都跟陆旸离了。她已经跟陆旸已经在一起了？不然她怎么能查得到我坐哪趟火车、哪个车厢、哪个铺？我原以为陆家也就是在我们那个6线城市能称王称霸，换到5线城市他们家就不好使了。没想到如今出了事，竟还能查到身在北京的我的消息。
“你也想多了。我跟陆旸怎么可能。”刘老师看着我说。
我惊愣了一下，我什么话都没说，她却知道我想多了，这人……果然岁数大一点是不一样，洞察别人的心思是准。可她的眼神……我说不清楚那是什么，但，怎么看也不像是以陆旸的女人自居来找我要回陆旸留给我的钱或是谈判点什么别的事的眼神。当年，陆旸带我回学校去跟她要上一学期期末考卷的那次，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