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辰是个比专业私人侦探更专业的业余选手,这条信息链还是当年找安侑留存下来的。南兮将那张皱皱巴巴已然不像样的照片给张辰发了过去,张辰出了半晌的神转手给他的朋友发了过去。
照片中的人,一眼看过去给人一个很不好的感觉,不好在哪里,张辰说不上来,那感觉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安侑的父亲是一样的。
阴沉,暗郁,同时又带了一双狠厉的眼睛。
照片是偷拍的,不过好在拍到的是绝对的正面。此人眼神无光,带着很重的阴郁色彩,他应该是时常失眠,眼圈很重,整个凹了下去,是那种不正常的凹。整个面孔,似乎只剩一个骨头架子,眼球凸出,好似随时都会崩出来一般的可怕。
张辰无奈的耸了耸肩,也并不打算过问此人会跟南兮扯上什么关系。在这一点上,南兮很喜欢他,张辰从不过问与他无关的事,相帮只是因为你是谁,而不是为了谁。
还不到一个小时,南兮就收到了确切的位置信息。
“你怎么不说这照片是二三十年前的?”张辰埋怨:“要不是因为身份信息都对得上,我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这些年他是吃什么过来的,身材能凭空宽了两三倍。不过......”他顿了顿道:“有必要提醒你,这个人警惕性寻常,他的个人信息保护的很好,要不是因为前些天当街做好事,出手打了一个企图猥亵少女的流氓混混,我真不敢保证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他。”
“我知道了!”
“啪”的一声只剩嘟嘟的忙音。
张辰发给她的位置几乎快到了荒芜的城郊地带,那是一条充满刺鼻的下水道恶臭味的偏僻小巷子,沿着这巷子还要往前再走许久,拐来拐去拐了有七八拐。
时不时有不知从哪个角落崩出来的光着脚的三三两两孩子,赤脚踏在杂物落满的地面,围着南兮用好奇的眼神打量。
目光并不是带刺的,只是无光也无神,一点都没有小孩子应该有的神采,像是一个死了很久的人突然又惊现一般。
南兮往前挪两步,身后小孩子就笑呵呵的笑两声,在这窄小的巷子里发出一声声怪异的回声,不知不觉间,南兮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穿透巷子口,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盯着她。
南兮先看到的,是一双破破烂烂的布鞋,那鞋子不合主人的脚,他只能踩了脚后跟就那么拖着。
南兮顺着脚往上,宽大的洗的发白的牛仔裤,黑色短袖,凹下去的眼球......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张辰会说这个人跟照片差距大了,照片中他是一个平常的中等身材,而现在,一米七的他估摸着快有两百斤,可那肉,却好像丝毫没有长到脸上。
他的脸,依旧是干枯的,那双眼睛,仍旧是凹下去的。
如果不是那双眼睛,南兮一定会认错。
他只是看着南兮,不说话。
南兮这才发现,她根本就不需要进行自我介绍,也不需要说明她此行的目的,那人什么都清楚,或者说他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等南兮。
可下一秒,那位花白了头发的老人却突然转身走了。南兮再也顾不得,大步上前跟着他。他的脚步很慢,南兮的存在很不合理,但他也不阻止。
前面是个死胡同,拐个弯之后就再也没有路可走了。南兮刚绕过那个弯就被迎面而来的一双手扯住了头发,她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后倒,脑袋撞上身后的木头柱子,南兮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有那么一瞬,江契的那张脸在她眼前破碎成了好几半。他的那张脸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形态出现,扭曲的像是十足的恶魔,紧跟那张脸而到来的是一个沙哑成不像样子的声音,像是千年的古董,如同敲钟一般--
“你还有脸来?啊!你还敢来?你不该躲起来躲得好好的吗,你怎么敢出现在我面前?”
“啪”的一巴掌南兮被甩在了地上,江契一步步靠近,他的那双手抖的厉害,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因为年老所致。
“严炔要替你去死,我怎么能同意?”古董一般的声音再次在南兮头顶响起,他说,“你知道这世上有一种活法叫生不如死吗?我怎么能让他死的那么容易,他还远没有尝过我受过的苦!”
“严炔?”南兮动了一下,渐渐的痛觉开始延缓报道,浑身上下疼到战栗,她踉跄的爬起来。
“严炔在哪里?”她问,还没站稳,再次被江契猝不及防的一脚给踹趴下了。
“严炔他求我,求我放过你,跟我当年求严付的时候一样的真挚,眼含热泪的去求,可是我失败了,严付根本就看不到,我妻女纷纷因此丧了命!”
“严炔在哪里?”南兮咬着牙,偏头吐了一口血。
“我杀了他!”江契哈哈大笑,笑的像个疯子,“哈哈哈哈,我杀了他!”
“我杀了他,一刀一刀捅进他的身体,那感觉太爽了!哈哈哈哈,他自己求死,就站在那里任凭我凌迟处死,不反抗不讨饶,真是没劲!”
南兮紧紧盯着江契的眼睛,不是恐惧,不是哀痛,而是坚定,一股无来由的坚定。
一字一句,她要把这些话原封不动的刻在江契的脑海里,她要让那些人迟早明白这个道理,她在竭力的证明你们都错了。
她仰着头,嗜红的眼眸盯着江契,说:“与他无关,你所遭受的一切不公,你妻女的这份不幸跟严炔无关!”
江契一把扯上南兮的头发,拖着她往更深的巷子口拖。似乎所有人一开始都来自那个巷子口,眼下只不过是在拼了命的找起点罢了。
他们都曾那么尽力,尽力的快要疯魔。
“怎么无关?严炔承接的是严氏,是严付的罪孽!活剥了都不够,他们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江契已然接近疯狂,死死的扯着南兮的头发,仿佛是要连头皮都要尽数拔下的样子。
南兮却笑,笑的实属阴森,她仿佛是听了一个笑话,令她捧腹大笑
她说:“江契,你这么蠢的吗?”
江契一愣。
南兮继续:“你被林慧耍了,你被整个严氏耍的团团转,他们给你抛出来什么你就接什么,江契,你并没有为你妻女报仇,相反,你最终跟严付是一样的人,你落的跟他一个下场,死后你还怎么面对你的妻女?你觉得她们会原谅你吗?会笑着夸赞你说,爸爸你真棒,杀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来替我报仇?”
江契一动不动,抓着南兮头发的手渐渐松了下来。
“严氏从一开始就是留给严炔的,因为严炔,从一开始就是为你的复仇准备的!严炔对于整个严氏而言,除了替死别无他用!你究竟明不明白!”
江契退了两步,差点就这么倒下去了,他一再的否认,他不会愿意相信到头来自己输得有多惨,在林慧手里他几乎毫无反手之力,哪怕是以命抵命,他还是输了。
“不会......”他喃喃自语,“不是这样的,不是---”
“严炔在哪里?”南兮问。
“不是,我没有杀错人,严炔该死,严氏该死!都该死......”
“我问你严炔在哪里?”南兮一手拽着江契的裤脚,失神般的吼,“严炔究竟在哪里!”
“你告诉我江契!严炔呢?”
“严炔呢!他究竟在哪里?”
“你究竟把他怎么样了?”
“啊!”
江契咧嘴笑,“怎么样了?早就不存在了,该死!该死......”
“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江契彻底疯了,疯疯癫癫的开始语无伦次,“不是大明星吗?南兮是大明星,闪闪发光,我的女儿也是大明星,本该也是的......”
“你求我,像当初我求严付放过我女儿一样,像狗一样的拽着他的裤脚,哭着喊着求他,我给他磕头,一个接一个从早上磕到晚上,他还是没给我们生路啊......”
“南兮,大明星南兮,跪下来像狗一样舔着我的脚求我,求我我就告诉你严炔的下落,怎么,不想?不想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严炔了,你再也休想......”
“嘭”的一声,南兮直直的跪在江契的脚边,如他所希望的那样,像狗一样的舔着他的脚,“嘭嘭嘭”脑袋磕在地面上,一声比一声响亮。
“我求你......”南兮拽着江契的裤脚,“嘭嘭嘭”的声音就没停过,“我求你,求你告诉我严炔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