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谓谁(144)

作者:谢堂前u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结亲非关情?”虚明想了想,反问道,“那您当初为何选择嫁给阿玛?”

五郡主一下子被堵得哑口无言。正千回百转间,虚明洒然一笑,令她缓过气来。

“您放心。”虚明道,“八阿哥此番深情厚意,我会好生谢过的。”

她凡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极致。他既待以情,她必然也回以自己最昂贵的情相谢。

恨,是这世上最高尚、最纯粹、最可贵的感情。它一往无前,它无所畏惧,它是痛苦,它更是快感,它疯狂,它却与冷静为伍,它卑贱,它又与懦弱为敌,□□陨灭,它亦永生不灭,它是一个人所能贡献的无上之宝。

在恨面前,爱是如此渺小。爱有条件,恨无高低。爱有深浅,恨难丈量。爱有失信,恨才可信。爱有期限,恨却永不原谅。

正因为虚明穷得一无所有,因此她从不惮于恨,吝于恨,甚至苦于恨。

因为勇于恨,她的血就是最炽热的,因为尽于恨,她的身就是最自由的,因为乐于恨,她的心就是最辽阔的。

连恨都不敢的人,还能干得成什么?

立誓

次日天蒙蒙亮,虚明便穿戴齐整,入宫谢恩,因是朝见太后,她特意换了素雅清爽的衣着。卿云额娘怕她没人使唤,便拨了屋里两个丫头给她。出得府外,早早候在门房□□江便拉出了车马,护送至西华门外,那两个丫头便跟着虚明进了宫。

走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叫红素的丫头忽道:“格格,这似乎不是去后宫的方向。”虚明“哦”了声,停下东张西望一番,道:“是吗?从前常在南书房和武英殿之间走动,习惯了往这边来。”嘴里这么说,脚却没有动,她又看看天色,问:“什么时辰了?”红素答道:“朝食一刻,太后想必已然起身。”虚明沉吟未对,另一个丫头紫绡忍不住催促道:“太后不喜人请安去晚了,格格最好还是早些到慈宁宫,等候传见。”

虚明微微一笑,转向往后宫去,拐过一个墙角却与三阿哥正面相遇。一见虚明,三阿哥惊吓得一个激灵,手里捧的一摞书哗啦啦掉了满地。“来,来人……”三阿哥急忙叫人,当发现前后左右皆无可用侍卫,更是慌得连连后退,指着虚明,结巴道,“你又想怎样,胆敢闯进宫来,不怕死么你……”

虚明上前行礼,十分之和颜悦色道:“许久不见,三哥哥却连卿云都认不得?”三阿哥顿时呆若木鸡,虚明又福了福身,道:“卿云还急着去给太后请安,先行一步。”言罢直接从他身侧绕道而过。

直至虚明的身影消失,三阿哥才猛然醒悟,脑子亦重新活络起来。他只听闻真假卿云之事,竟不知真卿云便是那另自己饱受羞辱的妖道。两者身份一重合,那便一切都说得通了。除了卿云,还有谁对他与暖玉之间的事知道得一清二楚?除了卿云,还有谁会处心积虑地要为个婢子报仇?

等等,他转念再一想,自己当时遭虏,是谁奔走营救最是积极?之后他因此沉沦半载,又是谁得的好处最大?越想越是冷汗涔涔。

“好啊,原来是你们两公婆合伙挖了个坑专来坑我!”三阿哥捏紧了拳头。

今天赶来请安的人七七八八,似乎比往常要多些,每个见到虚明时,表情皆千奇百怪,打听清楚的,更不敢过分寒暄。估摸着请安的人已塞满了整间宫室,虚明依然站在宫门外等候传见。

在慈宁宫,卿云从来不是受欢迎的存在,但虚明心知,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只能忍耐。

等到日上三竿,终于出来一个嬷嬷唤虚明进去,她带来的两个丫头则不许入内。孤身趟过百媚眼如织的脂粉阵,多年未尝这番滋味,虚明竟陡然心惊肉跳起来。低头走到凤驾之前,虚明口呼参见太后,端端正正行了三跪九拜大礼。耳听太后叫起,虚明方才平身,瞧见四周呈合围之势的众女眷们。

宜妃近前握住虚明的手,垂眼细细打量,道:“果然是与小时候大不同了……”她顿了顿,仿佛是拿捏不准措辞,忽地嫣然一笑,续道:“真是女大十八变,太后,您说是不是?”太后看了看,招手道:“过来,让哀家好好瞧瞧。”虚明依言上前,蹲坐在宝座脚踏边,仰起脸,两眼却不直视,只是望着地面。

太后端详片刻,笑道:“哀家瞧着倒比过去端庄了些。”虚明谦逊了几句。太后又道:“皇帝既然赐旨选了吉日,婚期又迫在眉睫,内务府便立时准备起来,也有不到之处。今儿一早便进宫来请安,也算你这孩子有心。仓促之下,哀家虽没什么准备,凑出一份嫁妆,装点一下场面倒还能够,不教婚礼显得太过寒碜了。”人群中挤出了吃吃笑声。虚明只当未闻,低头谢赏。

太后道:“与八阿哥成了亲后,他的母妃自然也是你的母妃。”

此语一出,惊动了坐在角落里的良妃,看了过来。虚明转目正好接着。两双曾先后称为后宫第一美人的眼睛,仅仅对视那么一瞬,随即错开。

虚明跪在了惠妃面前,行参拜大礼。惠妃笑容满面地受了礼,俯身亲自来扶。虚明却不肯起来,两人相让几回,虚明情不自禁,一行清泪忽然滑落。惠妃忙问端倪,虚明再三不肯回应,宜妃忙关切地问道:“卿云,旁的新嫁娘都是欢天喜地,今儿一见你,却总是满面忧愁,到底何事如此伤怀?”虚明轻轻拭去泪水,哽咽道:“太后面前,再大的委屈,卿云原也该隐忍不言,可太后与惠妃娘娘这一句‘母妃’,便让卿云果真如见了母亲一般,只想倾诉心中所想,再也忍耐不住。”

惠妃道:“有什么委屈尽管说,漫说母妃,便是太后也会为你做主。”太后颔首以示认同。宜妃亦道:“谁欺负了你,快告诉姑姑。”

“还不就是八阿哥。”虚明幽幽道。

宜妃惊愕不已,惠妃则缓缓坐回到了凳子上。

虚明长叹口气,开始徐徐道来:“卿云乔装易服,试探八阿哥之事,想必太后与各位娘娘都听说了。人人都道八阿哥洁身自好,君子风范,但经卿云一试之下,才发现并非如此。他是未娶侧福晋,府上也没几个侍妾,可却在外金屋藏娇,养的还是京中名妓。我问过他贴身的近侍,那位色艺双绝的琳姑娘,已跟了他足足五年有余,却将所有人都蒙在了鼓里。”

她说的每一句话,蒙在鼓里的人听得是面面相觑,然而太后的脸色却一阵阴沉过一阵。

良妃跪地道:“臣妾替八阿哥请罪。”太后冷哼一声,道:“看来,哀家的话,是越来越没有分量了。”太后一怒,殿内立马扑扑跪了一地。惠妃也告罪道:“太后明鉴,臣妾深知胤禩素无此心,事情是否属实,尚有待查证。”

太后问道:“卿云,你这话可有凭据?”虚明磕头道:“卿云怎敢欺骗太后。”说着还将藏娇金屋的地址明明白白报了出来,并道:“太后只消派人去,一看便知真与假。”

惠妃道:“此事即便当真,胤禩定然只是一时糊涂,是臣妾疏于管教,臣妾之过。”

太后一时未对,虚明又道:“身为阿哥,哪个府里不是三妻四妾,做妻子的,若因此呷醋争风,自然不对。但八阿哥既已定亲,却私置外室,是将我置于何地?欺世盗名,隐匿不报,是将皇上太后置于何地?狎妓淫乐,放荡无形,又将皇室宗亲的颜面置于何地?卿云虽只羸弱女流之辈,却也不屑与此人共对一生,请太后为卿云做主。”

她坦白得太快了,是因为她自信,只第二条就足以彻底激怒太后。

所有人都在等着太后的表态。然而,太后才来得及吐露一句“有其母,必有其子”,手臂便被身旁紧张兮兮的步荻摇得快断了。太后拍拍她的手,表明自己自有分寸,以示安抚。

虚明看在眼里,心知无幸,便打定了主意,纵然无功而返,熏也要熏死几个垫背的。她正要说话,侍立太后另一侧的太子妃却迟疑不决地先开了口:“儿臣有一言,却不知当不当讲……”太子妃素有贤德之名,知无不言,言无不实,太后自然表示愿意一听。

太子妃道:“适才卿云妹妹报的地址,乍一听儿臣便觉得耳熟,思之再三,现下方才回过味来,儿臣三日前刚刚去过那。”虚明诧异地望着她,众人亦不由得身子前倾,洗耳恭听。太子妃接着道:“日前戡乱之中,东门大街一片屋舍皆毁于大火,化为瓦砾焦土,因划归太子爷督办重建,儿臣便也跟着去赈济安民。卿云妹妹所说的宅院,据协理管事回报,此前一直荒置无主,此刻更是倾覆成一地废墟,什么也找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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