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波笑出了声,一撩鬓发,笑而不语。
“刚不说俩问题么,”獙老慌张地转移话题,“才问了一个,第二个是什么速速说来听听,老夫困了,问完得回去补眠。”浑然忘了是谁说自己是夜行动物来着。
“这第二桩事,是关于灵气,”风烟波隐去了君微的身份,“你可知有什么缘故,会让人每夜子时被灵光环绕,持续时间很短,但夜夜如此?”
獙老一摸下巴,“子时阴阳交替,是灵体最不稳、封印最薄弱的时刻,若真夜夜如此,一多半是有封印要被开解了。你说的是谁?谁夜夜如此?”
没得到阎煌允许,风烟波也不好告诉他,只得打了个马虎眼,糊弄过去。
好在,这獙老大概真是在琅山待久了,虽然一把年纪,可心性就跟他的外貌一样完全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郎,好骗得很,三言两语就被她带过了。
等风烟波打着哈欠说要回去休息的时候,獙老已然忘了这一茬。
眼见男装的风烟波要走,獙老忽然喊住她,“哎!”
“还有何事啊?”风烟波哈欠打出了蔓延泪光,眼波流转如水,回头问道。
獙老一怔,呐呐:“此前大战你也受了伤,往后少熬夜,恢复得会快一些。”
风烟波扬了扬手,示意自己听见了,很快便消失在走廊一角。
夜已深,王宫中无人在意,那狐面鹰翼的神兽悄无声息地守在院外的梧桐树上,直目送那个能以一人之力克制千军的女子入得室内,熄了灯才离去。
就好似,那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给自己放了三天假,回来啦
第73章 身边
君微是被阎煌和宫女说话的声音吵醒的,那女子声音有些陌生, 不是吟歌。
阎煌似是嘱咐对方给她备早餐, 要暖的, 软的,怕她刚恢复,身体还虚。
“我想………”她爬起身。
阎煌回头看她,“吵到你了。”
君微揉揉眼睛,“没, 我正好醒了。”
其实,她甚至想不起昨夜是怎么睡着了的,似乎是跟阎煌说话说得好好的,就没了下文。
阎煌走回榻边, 替她将纱幔挂好, “你想什么?”
“想吃包子, ”君微抚着空空的肚子,“肉包子。”
听他吩咐宫人那些话, 她甚是担心会面对一桌清粥小菜。
阎煌嘴角翘起。
记忆是没了, 贪吃的脾性却还在。
“听见了?”
宫人毕恭毕敬地应,“奴婢知道了。”
人退了出去,君微才问:“怎么换人了?昨天那个吟歌呢?”
阎煌低头看她, “她同你说的那些话,我听见了。”
君微盘着腿,点点头。
看来是嚼舌根,所以被调走了。
“当年我无依无靠, 她对我母子曾有一饭之恩,况且她是宫中老人,离开皇宫无家可归。我不撵她离开,希望你不会因此不快。”
“我有什么可不快的,”君微拍拍床,“我才不喜欢有人伺候着呢!”
“是吗?”阎煌边说着,已经拾起她肩头的长发,手指穿过发丝,轻车熟路地将满头青丝挽起。
“是呀!”
阎煌从腰间取出簪子替她绾上,笑问:“那我现在是在做什么?”
君微一愣。
这一路北上,都是阎煌替她整理的头发,次数多了也就习以为常,君微甚至没觉得让一国之君替自己梳妆是多么奢侈的事。
“以后我自己来……吧。”
说的有些心虚,毕竟她也知道自己的手艺。
阎煌俯身,替她将鞋履摆正,“还是我来吧,免得走一半路头发便要散了。”
被他牵出寝宫的时候,君微突然问:“你昨夜睡在哪儿?”
阎煌侧头看她,反问,“你觉得呢?”
莫名的,脸一热。
君微嗫嗫,“我睡得沉,不晓得。”
“是挺沉的,打呼,磨牙,睡觉还爱把腿往别人身上搁,一点儿淑女形象也没有。”
他每说一个字,君微的脸就红一分,最后几乎要无地自容,“你,你怎么可以这样男女授受不亲!”
阎煌好笑,“这一路回来,你不都这样么?”枕他膝盖,枕他胸口,没有这小姑娘睡不踏实的地方,只要靠着他就能呼呼大睡,一夜天明。
“那是荒郊野外,这儿不同!”这里可是皇宫,就算她是记忆不清,可还知道这种地方规矩最是森严。
“有何不同,”阎煌凝着她,“我身边罢了。”
君微心神一荡,胸口温热。
天地之大,左不过都是他身边。
没什么区别。
“还有,”阎煌重新牵起他向勤政殿走,“昨夜你我并未同|床,你且安心。”
君微抬眼,便瞧见他脖子红了。
……为何觉得,这话不太可信呢?
作为帝君,归来之后的阎煌是要听取朝政的,满朝文武在下,他端坐于王座,身后是屏风。
旁人不知道,他却能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是那贪吃的小家伙在啃包子,许是噎着了,手忙脚乱地端杯倒水。
脑海中浮现出君微的神情,他冷凝的面色不由松动了一丝。
这神色变化落在殿下官员眼中,并不知其缘由,还以为是那句话取悦了新帝,连忙再接再厉,“……故而老臣认为,可以以麓林公主为妃,以示睦邻友好之意。”
哪知他话音未落,阎煌脸色已变。
这喜怒不定,比先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事不必再提。”
“可是……”
阎煌浓眉蹙起,语气已是不耐至极,“若是卿认定非和亲不能平天下,那让你娶了那翼族公主,去当麓林驸马,享一生荣华富贵可好?”
说话的大臣已是三朝元老,年岁已高,何曾被人这般揶揄过?当下又气又恼,连声说着“老臣惶恐,老臣惶恐!”
众人见新帝半点面子也不留,深知此事已无回旋余地,谁也不敢再出头了。
风烟波立于众臣之中,耳听六路,自是察觉到众人的敢怒不敢言。
她也知道,以阎煌的本事,完全可以与这帮老家伙虚以委蛇,谁也不得罪,之所以一点面子不留,是因为和亲一事触及了他的底线——君微。
风烟波敛目,待退朝无人之后,方才上前,“阎郎真该下来瞧一瞧,这帮老狐狸背过身时候交换的眼色,那可真叫精彩。”
阎煌长指支颌,慵懒道:“有什么可看的,人与魔还不都是一样欺软怕硬的嘴脸。”
“这倒是,西荒那些你都见惯了,这种自然不放在眼里,”风烟波话锋一转,“昨儿你托我跟那老顽童打听的事儿,我问过了。”
阎煌正色,“怎说?”
“子时灵体不稳,封印松动,倘若夜夜如此,多半是有封印将开未开。”
阎煌松开支颌的手,“封印?”
君微经历身死神灭,早已不复当初作为金芝小妖的身体,哪儿还能残留什么封印?
“而且,我还问了阎君所说的非六道……除了獙獙之内的上古神兽,还有一类。”
“你说。”
风烟波一字一句道,“远古诸神。”
阎煌一怔,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也就是一说,”风烟波也笑,“小娘子这般天真无邪,我瞧着也不像能跟远古诸神扯上关系,更何况,上古时期龙凤二神为封印魔皇以身殉道,化为琅山環海,如今山海仍在,神祇又怎可能归来——”
哐当。
盘盏落地,圆滚滚的葡萄溜了一地。
原本听见散朝打算出来找阎煌分享的君微,双手抱着头,缓缓蹲下了下来。
“微微!”
“小娘子?”
阎煌快步上前,扶住君微,担忧道:“哪里不舒服?”
君微眉毛都打结了,“我头疼,突然好疼。”
双手替她捂住太阳穴,阎煌吩咐风烟波去请獙老,又回头问君微,“你可是想起什么了?”
“一想便头疼。”声音都扭曲了。
阎煌忙说:“那我们便不想了,乖,什么也不要想,你看着我,微微。”
君微勉强抬眼看他,大大的杏眼之中蓄满了疼出来的泪花。
阎煌心疼,不由分说将她打横抱起,走出大殿,路上正遇见闻讯赶来的獙老,身旁跟着个宫人。
阎煌也没心情细看是谁,匆匆对獙老说了情况,又说:“你见多识广,可知她这是什么毛病?可是因为灵体不全所致?我再度一些修为于她,可会有所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