獙老见他关心则乱,连忙阻止,“你本就已经元神大伤,千万不可再冲动莽撞,否则小君君好不好起来老夫不敢说,你自己便得倒下了。”
“我无碍。”阎煌低头看了眼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小姑娘,只能看见她额头挂满了汗,眼睛紧闭着,睫毛还在不住抖动,看起来痛苦至极,“求你想想法子,至少先给她缓解一下。”
獙老探了探君微的灵体,也不由蹙眉,“……怎会波动如此厉害?她可是遇见了什么人,或者听闻了什么事,导致想起了一些遗失的记忆。”
阎煌略一思量,“那会风烟波正同我说起远古诸神……”
獙老十分懵,“那与小君君有何干系?”
是啊,阎煌也这么觉得。
可再无其他了……
“别走,别丢下我。”君微忽然揪住阎煌的衣襟,颤声哀求。
阎煌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我哪里也不去,别怕。”
她这才舒开手,喃喃:“……先生。”
一言既出,阎煌和獙老都瞬间变了脸色。
君微不是都忘了吗?他们处处小心,不敢让她知道前情,不想让夙天纵得那段往事再一次成为她的心病……
可此时,她怎会念起先生来?
“不行,老夫得回琅山走一趟,取些灵宝回来替她稳一稳灵体,”獙老严肃地看向阎煌,“老夫不在的时候,你小子可得把小君君给照顾好了,但凡少了一根睫毛,回头老夫饶不了你。”
阎煌只是点头,一言不发。
獙老欲言又止,最终丢下一句“跟野丫头说一声,老夫先行一步”,便化身狐面鹰翼地神兽,越过高高的宫墙飞走了。
阎煌面色凝重,抱着君微阔步离去。
廊道上,只剩下存在感微弱的宫女。
她缓缓抬起头,是吟歌。
獙老单纯,?念着她是阎煌古旧,就当半个自己人看待,不设防地允许她跟在身边。
而阎煌,那个心思深沉,只因偶尔听见她与君微的几句话便将她调走的阎煌……竟然也关心则乱的未曾留意到她。
吟歌自嘲地冷笑。
在他眼里,自己这个相识百年的故人,竟远不如那害他身受重伤的丫头重要……
突然,树梢的鸟惊飞,什么东西飘飘荡荡地落了下来。
吟歌伸手。
那东西落在她掌心,幻化成字。
“若要君微离宫,亥时龙凤观详谈。”
吟歌一惊,慌忙拢起手指,抬头四顾,可是周遭一个人也没有。
待她再摊开手,掌心也已空无一物。
作者有话要说:让我好好把这个故事讲完
第74章 成亲
清风阵阵,投过半开的窗吹进来, 微微翻动案上的书卷。
阎煌单手支着额头, 一手扶笔, 批阅着堆积成山的奏章。
他没有绾发冠,黑发顺着肩头披散,些许洒在纸卷之上,黑白分明。
听见床榻处传来细微的响动,阎煌抬起头, 狭长的凤眼从发丝后看过来,平添了几分妖娆。
君微撩开床幔,正对上那双眸子,映着窗外粉红桃枝, 撩得无声无息。
她怔了怔, 便瞧见阎煌搁下笔墨, 起身走了过来。
他没披外袍,只穿了一身月白中衣, 衣襟松松垮垮地敞着, 随着走动露出刀削般斜飞的锁骨。
待他走近,君微竟忍不住摈住了呼吸。
阎煌像是没有察觉她的异样,抬手贴上她的额头, 探了探她的灵体,而后低声喟叹,“好些了。”
他的手火热,贴在微凉的额头令君微十分惬意, 竟然不舍得他离开,下意识地抬头凑近了些。
这小动物般粘人的反应惹得阎煌轻笑出声,顺了她的意思落掌在她的发顶,手指穿过发丝,揉了揉。
君微眯起眼,只差没哼唧出声。
“……我这是,怎么了?”
她记得自己在屏风之后,听见烟波姐姐和阎煌在说话,字里行间提到的东西像一个影子在她脑海中摇曳,化出无数幻影,她试图捕捉,却一下冲破了幻象,换来头疼欲裂……再然后,她就没有意识了。
阎煌的手顺着她的发丝向下,贴着面颊托起她的下巴,“你生病了,但是别担心,獙老已经回琅山取药,你自有天相,必会逢凶化吉,平安顺遂。”
他的语气那么温柔,就好像在对一个懵懂小儿循循善诱,叫君微忍不住贪恋这温存。
她不大记得了,从前他们相处时候,他也是这样温柔的吗?为什么觉得不是呢…… 她隐隐约约有支离破碎的记忆,印象里眼前这个男人倨傲又霸道,总是算计欺负于她。
是记岔了吗?
“在想什么?”阎煌问。
“我想起来一些事,”君微不确定地说,“但我无法肯定到底是真的还是梦。”
阎煌眼底的神色微微波动,“说来听听。”
“你有没有……把我关在一个金光罩子里,不许我离开过?”
“……没有。”面不改色。“下一个。”
君微抿抿嘴,“我也觉得你不会,还有……你有没有带我去过一个地方,那里有好多琉璃柜子里装的都是鲛人……我们还救了一个鲛人。”
“叫澜恭。”阎煌接口道,“他的灵体散了,如今还未完成聚灵。”
“他是烟波姐姐的……情郎吗?”
阎煌微怔,“何出此言?”
君微茫然,“难道不是吗?我看见他为了替烟波姐姐隐藏身份,甘愿被剔除了鱼尾的主骨……”
想起那血淋淋的一幕,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阎煌蹙起眉。
小妖怪说的前几条都确有其事,唯独澜恭是为掩护风烟波而受重创的事,连他都未曾听闻,想来风烟波自己也并不知情。
——君微又是如何知道的?
“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阎煌低声说:“我未曾耳闻,无法回答你。”
君微失望地“哦”了一声,又问:“那澜恭现如今身在何处?”
“灵体分散在天地之间,无处不在,但也哪儿都不在。聚灵的过程人各不同,有些人哪怕成百上千年也聚不起来,也就是所谓的魂飞魄散了。”
“我,”君微抬眼,干净纯粹的眸子盯着他,“也是重新聚灵的吧?”
他们一直瞒着她,含糊不清地糊弄她。
可每个细节都在告诉她答案。
她曾因为某种原因散了灵体,差点儿再也回不来,却又意外地在千里之外找回身体,只是丢了一部分记忆。
而这些记忆正在一点点被找回来。
“为什么澜恭聚灵要那么久,而我只花了短短十数天?”
“人各有命,我说了每个人不同。”阎煌轻描淡写地说。
他自然不会告诉她,是自己用妖魄替她分担,以一半妖寿作为代价才能免她魂飞魄散。
君微将信将疑。
可从前她便不是阎煌的对手,总被他唬得一愣一愣,如今更是如此,根本无法从他嘴里套出他不想说的话来。
最终,她打了个呵欠,被牵着出了寝宫,在后花园里的石桌边落了座。
宫人很快便将茶点奉上,可都是低眉顺目的,连眼皮子都不敢抬起来看新帝一眼。
有这么可怕吗?
君微觉得奇怪,歪头打量阎煌,恰见他低头替她夹菜的侧脸,竟比身后桃花更惹人遐思。
她终于明白过来,宫人们都低着眉眼,实在是因为这美色叫人不敢直视,多看几眼便要乱了心。
见小姑娘咬着筷子对自己发呆,阎煌将小笼包放在她的碗里,挑起眉来,“看我做什么?”
君微想了想,“秀色可餐?”
阎煌勾起嘴角,无奈地看着她说完这话就开始大口吃包子,撩完就跑,毫不自知。
内侍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不苟言笑的新帝小口抿着酒,唇边带笑地侧头看着小姑娘,目光一瞬也未曾离开。
“陛下。”
阎煌抬眼,眸光中的温存已荡然无存,“何事?”
“麓林使节已等候多时,陛下今日还见吗?”
阎煌冷面不语,见是要见的,但冷板凳也得给对方多坐一坐。
可君微不晓得这其中的弯弯绕,还当阎煌是为了陪自己才耽误了正经事,忙把剩下的包子塞进口中,口齿不清地说:“你忙你的,我没事,能照顾好自己的。”
阎煌拿帕子替她掖了掖嘴角,“急什么,慢慢吃。”
君微站起身,拉住他的衣袖,拽他起身,“你快些去更衣,别叫人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