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难道那些拥有大厦的人,年轻时就知道自己将来的际遇?”
他说:“这倒是说对了。将来你拥有一栋大厦,我做保安,天天帮你巡逻。”
她说:“除了做保安,你还要帮我收租。”
齐越笑了,说:“义不容辞。”
丛云找了镇纸,压在白描的纸上,说:“这地图你不能动,等我画完。”
齐越说好。
丛云又去研究股票,慢慢将各细分领域市场占有率前三名的公司筛出来,又将现金流不好的行业剔除了。
她问齐越:“接着怎么选?”
齐越说:“你按净资产收益率和分红比例,排个名次。”
丛云排了两个表格,将同时名列前茅的股票标记了,齐越打趣说:“一篮子股票选好了,小妞,你的龙头精选基金成立了。”
丛云说:“我是作风稳健的基金经理,要实地考察,防止财务造假。”
齐越说:“那成本就高了。”
丛云说:“我先看看这些公司的人才招聘和法律诉讼。不景气的公司,总是漏洞百出。”
齐越看她越玩越认真,笑着说:“眼看你再玩下去,就要建媒体关系、政策分析室,随时准备造势炒作了。”
丛云问:“这么复杂?”
齐越轻轻合上她的电脑,温柔地说:“不早了,该睡了,明天再研究。”
等丛云了解基金公司是怎么调研的,大致明白散户玩股票,像风浪里划小船,还没带救生圈……
她就随意了,先买了少量财务数据好的公司,体验悲欢离合的股市。
下了班,她走路经过皮具城,看卖货小哥站在马路栏杆那头,用英语招揽刚下出租车的非洲或中东贸易贩子。
退潮时,在郊区制造皮具的许多小工厂主破了产,房产汽车全被挂到网上,司法拍卖。
要是有地皮,又能活过来,借银行贷款,盖公寓大楼,装修一新,租给新一茬来打拼的年轻人。
城里每一寸光阴都是戏。
丛云手机响了,齐越问她在哪,丛云说逛到一家二元店,她发现了一种高级的折叠塑料凳,合并了像挎包一样可爱,一点也不占地方,不知道是哪个天才的设计。
他听她的描述就好笑。
齐越去过街头二元店,小商品批发城的股票既然能上市,他很愿意弄清楚原理。
对站在云端的他来说,低收入人群,不会和他有更多的交集。
直到鲜活的丛云冒了出来,和他考一样的大学,靠本能生存的她,和父母精心浇灌的他,截然不同。
不该好奇她的路数,围着她转的时间越来越长,直到套牢。
齐越开车接着丛云,丛云展示了凳子,说放在他车里,他要是哪天想去路边烧烤了,可以坐这个凳子。
齐越问:“我为什么要在路边烧烤?”
丛云说:“世界末日□□,你开着车荒野求生,烤鳄鱼吃。”
齐越气笑了。
丛云说:“你爸妈之前不是投资了一个卖小商品的购物网站,看,他们的视野多么辽阔。”
齐越说:“我父母只是将一部分人当成样本,跟研究小白鼠一样,摸清他们的消费习惯。”
丛云问:“那你呢?也将人当小白鼠吗?”
齐越说:“研究过一只。”
他深深看她一眼,丛云要拧他,齐越捉着她的手,问:“要不要结婚?”
她望着他,车窗外兵荒马乱,她也不介意,干脆地说:“好,我喜欢劫富济贫。”
他说:“你这个傻妞。”
第24章 chapter 24
齐越低头,用脸贴着她手背,良久才放开。
丛云忽然有羞怯的情绪,有多少刻漫不经心,都不是她的本意。
晚上,她在家画金钟形状的彩绘窗户,一百年前,哪个心血来潮的人,设计了这样一个园林窗户,在民国的宅子里。
丛云静静地留恋这些无用的事,抽空又打开电脑,按着筹资活动现金流,将股票缩小了范围。
如果银行或其他金融机构,下注一家公司好几亿的大额资金,那么丛云也愿意在股市上跟庄。
但这些财务分析,只能提高盈利的概率,不能保证结果。
她和齐越领证那天,齐越妈妈让丛云签了婚前协议,丛云大致明白自己能分着多少东西之后,劫富济贫的想法还是太天真。
车上,齐越说,二三十年前,他爸妈还冻了几个胚胎,要是他半路夭折,立马找人代孕。
丛云揉他手,说:“你会长命百岁。”
齐越微微一笑。
等两人领证回来,又和父母吃了一顿晚饭,算是正式的家宴,鱼翅花胶黑松露,还挺名贵。
父母说起婚礼的事,齐越和丛云都不喜欢繁文缛节,随父母安排客人名单。
他们回自己的住处,泡完澡,丛云要玩跳跳棋。
齐越一本正经地说:“不可以吃子。”
丛云嗯了一声。
齐越又说:“玩着玩着,不可以变成飞行棋。”
丛云轻轻笑了。
往常,他俩下跳跳棋,围追堵截,互相使绊子,一局可以耗很久。
齐越这会,说:“可以玩到白头偕老那一天。”
丛云说:“不用等到那一天。”
她忽然摆了齐越一道,她的跳跳棋很快都回了家,他吃了一惊。
丛云说:“输的人做家务。”
她乐滋滋要走,被齐越拖着手,一把抱着腰,他兴师问罪:“你居然敢骗我?”
丛云一点也不怕他,问:“我怎么骗你了?”
他说:“你骗我的时间。”
丛云说:“你失忆了?从一开始,都是你找我下棋的。”
他问:“那为什么装傻?”
丛云振振有词:“你看,朋这个字,双月比肩,你那么傻,我只能配合你。”
齐越真要气笑了,他捧着她的脸,使劲亲了一口,说她是个爱情骗子。
睡觉时,齐越抱她,还轻轻摇她,丛云问他这是什么恶趣味。
齐越低声说:“哄自家宝贝的趣味。”
他不知道自己从一开始,总为她说的闲话笑,总要她多陪他,本身就是一种依恋。
因为她的平静,他不往男女之情上想。
他以为动心的眼神一定是炽热的,停驻的,却不知道她对他的关切,是将他放在心上,又止步不前,因为不想庸人自扰。
早晨,丛云问齐越:“为什么一家公司,市盈率低,净利润增长率高,好多财务指标都漂亮,股价却没有波动?”
齐越说:“再看看报表上的商誉,过亿的要谨慎,容易几千万几千万地减值。高管辞职,股东减持,都是负面信号。”
丛云说:“那我再筛一遍。”
她当成新游戏,几千家公司,财务上令人放心的,接近十选一。
丛云说:“我会想办法考察剩下的公司。”
齐越逗她:“可以翻墙进去。”
丛云说:“那你记得去警察局赎我。”
他笑眼看她,又说怎么舍得。
她轻轻哼一声,关了电脑,去菜园摘豆角和青瓜,夏天吃酸豆角和酱瓜开胃。
他问她:“要不要出海去看晚霞?”
她说:“晚霞有什么好看?”
“当然要看和谁一起去了。”
“那你和谁去过?”
他说:“只和你去过。”
丛云停顿片刻,忽然说,想过他和其他人结婚的可能,但也不觉得伤心,因为很早就做了那样的预想。
齐越说,他没想过她会嫁给别人,她只有他一个朋友。
丛云问:“怎么说你才好呢?”
齐越看她轻轻皱着眉,坏笑着走过来,环抱住她,说:“一见面,你就应该主动对我表白,那我就安稳了。”
丛云说:“那才犯傻呢。谁知道你在想什么,变化多端的脾气。”
他说,现在是蜜月,他什么都不想,只想她。
齐越低头吻住她的唇,轻轻咬她的舌尖,身体细微的颤栗,犯傻的人最快乐。
齐越和丛云出海去看漫天晚霞,十年光景,仿佛都在昨天。
哥哥出事之后,丛云每天都闪过几次自杀的念头。
没杀过生的她,试着先杀活虾,剪掉虾头的瞬间,她察觉到一种过分的稀松平常。
她开始杀鱼,她总是凝视活鱼的眼睛,在敲晕它们之前。
包括做标本,她也喜欢用放大镜看昆虫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