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瑕迩握着这草罐子思忖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了什么,把罐子贴在自己的耳畔处凝神听了听,不出意料的听到了嗡嗡的虫鸣声。
他端详了这草罐子片刻,最终还是把里面的虫子放出来的念头给压了回去。又去黑衣人身上摸索了一番,发现除了草罐子一无所获后便准备着手去翻另一具尸体。
但另外一具尸体的死状着实有些惨烈,被砍断的脖颈处虽然没流血了,但尸体躺着的下方却汇成了一个血洼,整个身体浸泡在血液里,闻瑕迩实在是有些无从下手。
他下意识的看了君灵沉一眼,这一眼恰好和对方的目光对上,闻瑕迩垂下眼帘迅速的收回了视线,没再看过去。
其实君灵沉会用这样有些血腥的手段将人杀死,闻瑕迩是有些惊愕的,甚至可以说是不解。
世间据传,缈音清君君灵沉佩剑留阙乃是灵剑出身,剑内有剑灵加持,不见滴血便能轻易取人性命,是以,留阙剑上是从不见血的。
传言虽有些夸大其词的含义在里面,但留阙血迹斑斑的样子,闻瑕迩的确是头一次见到。
而君灵沉自不必说,从来都是受世人敬仰的高洁仙君,卓然君子,便是杀人也是用的仙道那一套让敌人死的不痛不痒的正派手段。
像今夜的这一幕,若非是闻瑕迩亲眼所见,他都险些不敢相信是君灵沉下的手。
他用眼角偷偷瞄了一眼后方的君灵沉,忍不住想,难道对方是一时气急失了准头才下了这样的狠手?
可是转念又想君灵沉为什么生气?难道是因为他没遵守三日之约?
闻瑕迩一想到这个可能,自己也有些生气,他气他明明喜欢君灵沉,对方却硬是要收他当徒弟,他都躲到冥丘来了,可君灵沉还是追着他不放,难道真要他在君灵沉面前亲口承认自己是闻旸才能打消君灵沉的念头吗?
闻瑕迩有点委屈,也不想再去翻那具泡在血里的尸体了。
君灵沉还一动不动的站在他身后,一副随时可能把他拖回禹泽山的模样。
闻瑕迩觉得自己需要和君灵沉解释清楚,他盘腿坐在地上,转过头看着君灵沉的衣摆,道:“我不和你回禹泽山,我不想待在那里。”
君灵沉闻言沉默了片刻,突然倾身一把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直直的看着他的双眼,闻瑕迩想躲开这目光,却被君灵沉摁住了后脑勺动不了,只好被迫迎上撞进君灵沉的眼中。
闻瑕迩紧绷着身体又重复了一遍,“我不和你回禹泽山……”
君灵沉摁着他后脑勺的手掌陡然收紧了力道,就在闻瑕迩感觉自己头皮隐隐作痛的时候。君灵沉忽的收了力道,望着他轻声道:“也好。”
“你……不带我禹泽山了?”闻瑕迩有些不相信。
君灵沉嗯了一声,垂下眼帘,松开桎梏住闻瑕迩头的手转而来到对方的左脸颊,对着那块残留的血迹用指腹擦拭了起来。
闻瑕迩被擦拭的有点痒,唔了一声往后躲了一下,“干了擦不掉……”
君灵沉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眉心微微蹙起,随即停了动作给闻瑕迩周身施了个洁尘术,这才把对方一身的血迹扫清。
迟圩把那两个困在火圈里的黑衣人用绳子捆好后拽在手上,站在君灵沉不远处的背后,大气也不敢出。
迟圩这个位置站的十分妙,君灵沉和闻瑕迩二人挨得极近,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清楚的看到君灵沉放在闻瑕迩脸上的手,和闻瑕迩露出来的一点儿下巴,两者重合在一起,那画面看起来就像是在……迟圩不敢说。
但他在心中很快的接受了一个事实,他崇拜多年仰慕许久的冥丘少君,他的恩师闻前辈,似乎……是个断袖。
迟圩拽着两个黑衣人的绳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看着眼前的那二人一时半会好像不打算分开,他这才忍不住清咳了一声,“……前辈。”其实喊的时候他心中很是忐忑,生怕搅扰了那二人的兴致,把他恩师给得罪了。
好在他恩师看起来并不十分沉迷男色,听了他这声喊便立刻回应了他,“问出来什么了?”
迟圩拽着两个一脸要死不活模样的黑衣人上前,有点惭愧,“嘴挺严的,什么都没问出来。”
闻瑕迩点点头,上前抓住一人的下颚把黑巾扯了下来,那黑衣人立刻打了个激灵,,戒备的看着闻瑕迩。
闻瑕迩从衣袖里摸出一个东西,在黑衣人面前晃了晃,“我在你们同行的人身上,找到了这个东西。”他拿出的是他刚刚从另一名黑衣人衣服里找到的草罐子。
黑衣人一见那草罐子,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他掩盖了过去,仍旧戒备的瞪着闻瑕迩。
“前辈,这草罐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迟圩出声问道。
“我也不甚清楚。”闻瑕迩手指放在草罐子的封口上,看着黑衣人道:“不如我打开来看看?左右是你们带出来的东西,说不定能趁此摸清你们的来历。”
语毕他便做出一副要打开罐子的模样,那黑衣人见状脸色大变,口中忽然吐出一口鲜血,闻瑕迩神色一变连忙箍住黑衣人的咽喉,发现对方的呼吸已了近于无,他又再转回去看另外一个黑衣人,那人竟是两眼翻白早已没了气息。
“怎么会这样……”迟圩松了手中的绳子,两具黑衣人的身体轰的倒在了地上,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两人的尸体,“我方才把他们带过来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就死了!”
君灵沉垂眸打量了一眼这二人的尸体,道:“是毒发身亡。”
“服毒?”迟圩闻言更为疑惑,“我审问他二人的时候没见他们有服毒的迹象啊!”
闻瑕迩思忖了半晌,心中冒出了一个猜测,这二人也许在那领头黑衣人咬舌自尽之时便已服下了毒药,只是恰好现在才毒发。
“回去看看剩下的人。”闻瑕迩道。
迟圩点了点头,一马当先的跑在了下山的最前面。
闻瑕迩看了看君灵沉,道:“你是回禹泽山,还是和我一起下山。”
君灵沉道:“一起。”
闻瑕迩听后唔了一声,随即带着君灵沉一起赶下了山。
迟圩比他们率先一步赶回了屋中,等他们到时迟圩已经查看过了剩下的几个黑衣人,黑着脸对他们说道:“都服毒死了。”
闻瑕迩蹲下身挨个看了看这些黑衣人的尸体,毫无意外的什么都没找到,也不由的有些发愁。
线索彻底断了。
君灵沉在此时突然从地上捡起一把刀,细看了几眼后,道:“孤星庄。”
“孤星庄?”闻瑕迩走到君灵沉身边也打量了下那把刀,没发现什么端倪,问道:“从哪里看出来这把刀是孤星庄的?”
君灵沉把刀递到闻瑕迩面前示意他接过,闻瑕迩接过刀拿在手上动了动,发现这刀比外观看上去要轻巧不少,没有想象中的重。
君灵沉解释道:“墨南善产一种灵矿,用灵矿里的原料锻造出来的兵器要比平常的轻巧许多,在夜色里还会显出一些浅淡的纹路。”
闻瑕迩闻言,将手中的刀拿近了些,细细观察几眼果不其然的发现刀身上的确有一些形状不一的纹路,这纹路十分浅淡,若不近距离仔细查看很难察觉到。
得到了答案,但他心中尚有一丝存疑,正欲继续追问,君灵沉便像是看穿了他心中所疑,说道:“那批灵矿二十多年前被孤星庄阮家花重金买下,自此市面上再没有流通过这种材质锻造出的东西。”
“公子你知道的可真多。”迟圩也捡了一把刀拿在手里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闻瑕迩却是在想孤星庄的人,为什么把心思打到他的典籍上来了。
孤星庄阮家,他前世也是曾听过一些传闻的,只是这传闻的内容却不是什么好话。
孤星庄阮家在仙道中一众世家名门中,算得上是个二流世家,偏偏这个二流,还是靠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才混上的。
阮家善于制毒,严谨来说算是医修世家,在这个剑修当道的眼下并不十分吃香,甚至可以说惨淡,所以阮家人便把心思动到了别的地方。
仙道名门里养出来的修士也总有些见不得光的龌龊嗜好,比如亵玩娈童、采阴补阳、利用炉鼎修炼之类的。
而阮家人则利用了这一点,把自己族中的孩子从小当作物品喂养,模样好的便照做娈童,资质不错的便照做炉鼎,他们本就是医修世家,利用药物改变这些孩子的身体可谓是信手拈来,等这些孩子到了十一二岁的年纪便将他们秘密的送到一些家世显赫的修士手中,以此来换取自家的名声,巩固自家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