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紧阖的大门骤然被推开,两人皆是一愣,见门后一张怒气冲冲的俏脸儿,还有装模作样捂住眼睛,一面探头探脑的另一张俏脸儿。
潇王呆在原地:“你……你们?”
“桓阴!你这王八蛋!我揍死你!”五娘抬手就是一记粉拳,正中对方的鼻梁。
“唔……”他被打得后退了好几步,捂着鼻子□□,旁边那娇滴滴的美人立刻跑来了过来:“王爷,您没事吧?”
不等男人说话,五娘大步上前,一把拉开了美人扶在潇王身上的爪子:“给我放开!”
见对方像头发怒的小狮子,美人双肩一缩,灵活地钻到潇王身后,嘤嘤抹泪:“王爷,快救救奴~”
“混账!”五娘怒火更甚,蜜肤泛红,扬起手便要打下来,上玉在一旁暗叫不好,正欲上前阻拦,那粉拳却迟迟没有落下,被一只大掌制得死死的。
“你!大色胚!你快放手!”她吼道。
“闹够了没?疯女人!”潇王顶着红肿的鼻头,一边紧紧扣住她的手腕:“真他妈倒了八辈子霉了!到哪儿都能碰上你这扫把星!”
五娘闻言,神情明显一滞,她是不认输的性子,无论如何不肯服软的,又见那女子在男人身后假装柔弱的模样,直想越过男人去抓住她。
“啊~王爷……”
“你还想做什么?!”潇王长眉一蹙,将两只手都牢牢擎住,五娘不住地挣扎:“王八蛋!你放开我!放开!”
“滚!”
他将她往外一扔,她一个不稳,倒退了好几步,上玉忙上前相扶,她却一把将她推开,右手挥出马鞭,狠狠一抽!
“啊……”
“小心!”潇王扶着那女子往旁边一躲,马鞭打在一个白瓷花瓶上,花瓶碎了一地,大动静引来一些看客在门口探头探脑,马鞭又是一击,雕花木门被紧紧阖上:“哼!看你们还往哪里躲?!”
他奶奶的!
潇王气急败坏:“恶女!你究竟想怎样?!”
五娘:“叫我抽你几鞭先!”
“你……你放肆!本王,本王是堂堂王爷!你竟敢……”
“王爷又怎样?!本姑娘还是未来的王妃!你能拿我怎么样?!”当真天不怕地不怕。
“你……你你……”潇王被气得连说数个“你”,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旁边的女子见了,娇柔地抚上他的胸口:“王爷,您消消气~”
“啪!”
那不安分的手背上,赫然多了一条红色的毛毛虫。
“啊——”女人捂手痛呼。
潇王一双凤眸瞪着老大:“你……你真敢抽?”
“哼!你看我敢不敢?!”
“呜呜~王爷,奴好痛~您可要为奴做主啊~”
一边是啜泣求安慰的小情人,一边是圆眸怒瞪的恶婆娘,今天的兴致可他妈的算败尽了:“行了,都给我滚!”他头痛地按住额际。
小情人不死心:“嘤,王爷~”
“本王说滚!没听见吗?!”男人加重了音量。
小情人灰溜溜地遁了,走过五娘身边时,对方冲她亮了亮鞭子,吓得她一溜烟跑没影了。潇王抬头,见五娘同上玉还站在原地:“你们也滚!”
上玉:“……”呃。
五娘从容地收起鞭子,看潇王满身丧气的模样,竟还得意地笑了笑,潇王刚感到身前一团阴影落下,就被一只素手擎住了耳朵。
“桓阴,我警告过你的!要是你再敢在外头拈花惹草,我就把你那事物剁成一段一段的,烤着吃了!”少女笑容灿烂,出口便叫潇王的裤/裆一阵凉爽。
上玉秀眉微挑:……五娘会吃人?
“哼!我们走!”
五娘一脸不屑,再不管男人阴郁灰败的脸色,转身拉过上玉的手臂。
二人走出了“春芳苑”,看着身前人飒爽的背影,上玉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二人经过一家饭馆,里头飘出诱人的香味。
五娘停下脚步,深嗅了一口气:“吃吗?”
“……”
刚在饭馆里坐下,她便叫了满满一桌子菜,什么酱汁爆肚,红烧羊腿……尽是些重口味。
上玉:“?!”
五娘:“我要全部吃光!”
可能是收拾完渣·未来·夫君之后太开心了,上玉看着那年纪与她一般大的姑娘大快朵颐,埋头一顿苦吃,唇边沾上了油渍也顾不得擦,半个时辰后,竟然真的将一桌子菜都祭了五脏庙。
五娘擦擦嘴:“老板,结账!”见小姐妹有些呆愣,还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哈哈,不算什么,今天在你面前,我还没放开吃呢,毕竟我听说你们中原女子胃口小,怕吓着你!”
上玉:……
月下几何
是夜,沐浴过后,大辰公主身着寝衣,坐在新殿的秋千上看月亮,藕色的绣鞋刚好点地,秋千慢悠悠地转,时临夏至,能听到周围虫子发出的细微响声。
鹞子从内殿里走出来,见少女仰着头,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眸中倒映着万千星光,不由顺着她的目光抬颈,一轮弦月,幽寂蘧然的苍穹,尚无丝毫吸引人之处。
她咳了一声:“殿下。”
纤柔的身子轻晃,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了?好姊姊。”
鹞子不由凑近了些:“安平殿中的一名女侍被活活杖毙,就在今日。”
“……?”
“听说是那女侍意图勾引丹熙天子,被萧宁夫人发现,就在院子里,派两名小官,活生生给打死的。”
夜风变得有些寒凉,上玉沉默了一会儿,道:“此事原不用放在明面上,特地选在院子里打死,又派人放出了消息,这是打算杀鸡儆猴呢。”
鹞子:“您这么觉得吗?”
两手环过粗绳,指尖与指尖无意识地交缠,小姑娘眨了眨眼,反而问道:“那二婢,可知道这传闻了?”
“自然是听说了。”
“是吗?”绣鞋牢牢地踩在地上,她笑了笑:“如此甚好。”
鹞子大约也明白她的意思,并未多言,在内殿门口等了一会儿,见小祖宗像入定了似的,也没有回来睡觉的打算,福了个身便退下了。
院子里只剩上玉一个人。
她抬头望天,心情仍然不错,方才鹞子禀告的事并没有引起她过多的反应,萧宁夫人是个不简单的角色,这是一开始就知道的。只是今日这场杀鸡儆猴做得实在不算高明,只会把手下人越推越远,须知怀柔永远比要胁来得有用。她不自觉地抿了抿嘴,看着苍穹间那一抹淡淡的月光,不晓得大辰的月与丹熙的是否为同一盏?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去,按理说,一旦丹熙大辰两国盟约稳固,西北柔虞国覆灭,这一场以人换契的交易就该结束了,唉,可惜自己如今身处内宫,对前朝之事根本一无所知,就算知道了也没用,听闻前朝风云诡谲,想来自己亦是弄不明白的。
还是苟活为上吧。
站起身,拂去了裙角沾上的露水,她踏着些微悠然的步子,缓缓踱出了新殿的大门。
丹熙人睡得晚,这会儿好多宫殿前的石灯笼里还亮着灯,青石砖路被照得透亮,恍如白日,然而宫灯萤萤,长街寂静,上玉漫无目的地走着,将及笄的小姑娘,常有一种孤独又惘然的情绪,夜间散步虽然危险,却是初开心窦生根发芽的唯一宣泄。
今夜的月色极淡、极透、极皎洁,若是诗人必定对酒当歌,月下几何;北地素多风沙,而今夜却是个美好的夜晚。
花园子里,去季的花朵早已落尽,当时的正次第盛开,和风一吹,摇得那枝子簌簌作响,上玉背着手,四下里看了看,樱桃似的指尖悄拂过蕊心,不知怎么,她一点儿也不害怕,虽然深宫中总是处处潜藏着未知的危险。
一点,二点,三点……
她回头一望,寂静的夜空中似乎划过一声尖锐的鹤唳,然而什么都无。诚然,她出现了幻觉,她依然往前走,不知花园子的尽头有什么,总之没有灯火,越来越黑了。
上玉终于还是止步了,她深吸了口气,看了黑黢黢的未知一眼,不再留恋,转身顺原路返回,出来的够久了,几乎可以想见鹞子站在宫门口那又气又急的神情。
有个人能等她回家,那是很好的。
月光照在唯一的一条小径上,她悠悠地走了上去,顺理成章地认为能走回到长街上,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