晼晴听了也诧异,当下带了几个随从去看自己的小丑,她硬是不相信小丑会今月的御物之术。她到后院时,除了捂鼻外,就是埋怨着再也不来了,一眼瞧见蓝乡安在劈柴,那样子闲情雅致,便喊了一声:“小丑,你过来!”
蓝乡安放下斧子,恭恭敬敬地走来行礼:“小姐找我何事?”
晼晴说:“你最近很闲是不是?”
蓝乡安说:“哪里,我不正在干活吗?”
“我听刘汤说,你晚上不睡觉尽去溜达?”
“没有,我是去外面透透气罢了。”
晼晴说:“你跪下。你嫌这里环境脏是不是?你一个下人,竟然还挑三拣四。”
蓝乡安缓缓跪在地上:“不敢,小丑怎么敢嫌弃这里脏,这里是小丑安身立命的地方。”
“你知道我今天来找你干嘛吗?”
“不知道。”
“你嫌本小姐脏吗?”
“不敢,小姐严重了。”
“好啊,那你吃我的鞋。”说完将一只脚伸出来,触到蓝乡安的嘴巴前,蓝乡安忍住心里的恨,磐石般一动不动。晼晴冷笑:“嫌我脏是不是?”说的时候已将鞋尖伸进他的嘴唇里,蓝乡安往后轻仰,晼晴差点没站稳,气愤难当:“你这小丑,竟敢忤逆本小姐。”便用脚踢他的头,蓝乡安忍住悲痛,仆伏在地上说:“请小姐放过我。”
晼晴又顺势一只脚踩着他的后脑勺,说:“想让我饶过你,吃土吧,吃土也行。”生生踩着他,将他的脸紧紧贴住地面。刘汤谄媚说:“小姐,你这样尽是污了你的脚!”
晼晴说:“不怕,就怕他污了马桶。丑也就罢了,还如此傲慢,我也是头一遭见。”
刘汤说:“小姐,你消消气,你这金枝玉叶,怎能和一条狗相比。”
“你这里可有狗食,今天喂他狗食。”
刘汤喜笑颜开:“有,小姐说有,那就是有。”
“不要给他狗骨头,给狗吃剩下的。”
“小姐真是贤德聪慧。”
两人正说话时,一块木条本在柴堆里,竟飞也似地窜到蓝乡安手中,蓝乡安仇恨万分,猛一抬头,却是掺着沙子的满面流涕。晼晴本来踩着他的头,被她活生生推开了,差点一个酿跄,蓝乡安疯了似地跳起来,用木条刺刘汤,刘汤吓得慌不择路,往柴堆里钻,晼晴的随从慌忙以剑阻拦他,哪知蓝乡安随手拿一根木条,却三三两两将这几个随从击倒了,晼晴两手交于胸前,本来想看热闹,岂料看他的招式,却惊讶不已,这不是日月剑么。
蓝乡安一个箭步跃到刘汤后面,木条搭到他的脖子上,刘汤将脑袋藏进柴堆里,屁股撅起,举双手投降,战战兢兢地说:“大侠饶命,千错万错,是我刘汤有眼无珠,请你高抬贵手,我家有妻儿老母,不能就这么死了。”
蓝乡安正待教训他,晼晴却如旋风般刺来,蓝乡安一个转身,挡她这剑,他忘了手里是木条,白光一闪便断为两截,晼晴的剑尖倏然就抵达他的胸口,他习梅花六剑时,练得一身轻盈的体魄,身子闪得极快,晼晴见没刺着他,便用了正宗的日月剑,蓝乡安对日月剑的招式熟悉,知她路数,晃晃悠悠躲过了第一式,可第二式,晼晴虽然用的是老招,却犀利异常,恍如撩起一袭白浪,早有观者喝彩:“小姐厉害!”声音未停,蓝乡安已吃不住,被白浪生生刺出几条辣痕来,他一个趔趄,竟被地上的木头绊倒,仰面跌了一跤。
这一跤不重不轻,将一堆木柴推落,木柴又不歪不斜滚到晼晴气势汹汹的脚底,她没留意,随着观者的叫喊“小姐呐小心”,她不偏不倚又扑到蓝乡安怀里,抬头一瞧,面前的人丑陋无比,腌臜的臭味扑鼻而来,她呸呸地觉得恶心,正想用剑刺他,才发现剑已跌出了一丈多远,只得狠狠地甩了蓝乡安一个耳光,口里骂:“恶心死了。”
随从们早过来扶她,她不情不愿,一骨碌爬起来,大声喊:“将他捉去大风殿,偷师学艺,罪该万死。”
晼晴呸吐唾沫,好似吃了恶心的东西一般,往门外疾走,喊说:“我去换衣服,大风殿等你们。”
蓝乡安躺着看天,卧在冰凉的泥土中,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心想今日不但得罪了七娘的女儿,而且还不听七娘的话,违背诺言,将日月剑示于人前,真是又悔又恨。
晼晴的随从上前对他又踩又踢,狠劲骂他欺负小姐,只觉累了,呵斥他:“大胆逆贼,偷我今月神学,要你死无葬身之地。”驱赶他往大风殿去。
第45章 大风刑罚
蓝乡安不反抗也不言语,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大风殿是今月的正殿,凡宫宇要务都在大风殿处理,蓝乡安第一次到了这画栋飞甍的雄伟殿堂,竟忘了自己是来受罚的,殿堂内的今月弟子分立两侧,鎏金铜鹿灯在白昼里闪着荧荧的光芒。
坐在殿中的是一身青衣鹤氅,仙风道骨的青翃大师,虽须发花白,却脸面冷俊光洁,光看年纪也不过三十余岁,与七娘正是对称的情侣。七娘在右,一个年纪稍大而目光清矍的道长坐在左旁。
青翃一脸威仪:“你可知罪?”
蓝乡安终于见到一心想拜师学艺的青翃大师,哪里敢狡辩,跪下说:“知罪。”
青翃说:“这大殿之上,谁是你的师父?谁教了你日月剑?”
蓝乡安看了一眼七娘,心知死也不能说出她来,只说:“是在下偷师学艺,望掌门师尊责罚?”
青翃身旁的道长说:“荒唐!普通的弟子就算用心学,三五年也学不出日月剑,你说你偷学的,叫人如何相信。”
蓝乡安说:“是在下的悟性高。”
这时候大殿之内一声喧哗,皆是骂蓝乡安不知廉耻的声音。晼晴站在大殿最前面,声音最尖:“呸呸,恶心至极!”
青翃怒了:“大胆,一个小小杂役,竟敢在我面前论悟性,你再不供出师父是谁,就将你千刀万剐,扔下悬崖。”
蓝乡安说:“掌门问一百遍,我也是偷学的,请责罚我就是。”
青翃竟想不到有人敢在他面前这般固执,起身喝道:“好,按偷学的处罚,师弟,怎么处罚?”
青翃身旁的道长说:“师兄,偷学也分轻重,重的是剪去四肢剜其眼目,轻的是受剑阵之苦。我看他偷得不轻,不如剪去四肢剜其眼目吧。”
殿下的晼晴得意洋洋地跟着喊:“我赞同师叔的话。”这时候又有几个人附和。
蓝乡安早想到自己会受重责,哪知道竟是剪去四肢剜其眼目这么可怕,那今后岂非废人一个,无亲无戚,谁又能照顾自己,那和死有什么分别。便说:“剪去四肢剜其眼目,还不如将我扔下悬崖。当日我一心想投拜今月,欲拜青翃大师为师,为的便是除暴安良,扶弱济贫,如今我愿望全毁,就请高台贵手,将我赐死吧。”这话说得苍凉悲壮,连青翃也为之变色。
七娘受尽内心的折磨和煎熬,站起身说:“是我教了他武功,夫君责罚我吧。”
此话一出,全殿炸开了锅,青翃更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她说:“你?”
七娘说:“不错,我见无名可怜,便偷教了几手剑法,只是叫他做些善事,不想他会闯出祸来,请一并处罚我吧。”说罢跪了下去。
蓝乡安哪里能忍七娘为他受苦,哀求说:“掌门,此事与七夫人没分毫关系,是七夫人可怜我这丑恶之人,才故意编造谎言求情,请不要相信她的话。”
七娘忧伤地看了他一眼,又对青翃说:“夫君,我七娘何时又骗过你。”
晼晴满脸急切:“娘,你怎么教一个小丑武功,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是不是?”
青翃怎么也没料到传授眼前丑陋之人武功的是七娘,他本该想到,当日七娘劝他收回收徒之念,她那么仁慈,又惜念曾有个同样丑陋的儿子,做出这等事情也是自然,但如何也不能对她处罚,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青翃思虑不语时,殿内气氛沉寂,似乎落入了冰窟。
这时候他的师弟膑已打破了满殿的冷寂,说:“师兄,我还有一句话要说,刚才没讲。”
青翃问:“请速讲。”
膑已说:“师兄立下门规,说不招弟子,但又没规定不许教人武功,七娘所作所为,不管出于私心还是出于公道,都是合情合理,她教了这臭小子日月剑,倘他真是为了除暴安良,救民扶弱,我们应该感激七娘的善心善念,此事要歌功颂德,岂能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