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钱让我捡?”戚如珪拉近她,附耳道:“是某人,也要有喜了。”
风二顺着她的目光向外看去,见裴云和傅临春抱在一起,亲得热火朝天。
她偶有一惊,但很快想通了其中缘由,只涩涩道:“果然,大家都有一个不错的结局。”
当夜顾行知入房,怕戚二又埋汰他吃醉,磨磨蹭蹭地不敢进门。
顾修带着顾重山路过房门,见他怕成了这个样子,纷纷嘲笑了顾三儿几句。狗急跳墙的顾行知羞得不行,只管急冲冲地闯了进去,怎知戚二早早睡了下去,奔波了这么些天,说不累都是假的。
顾三吹了灯,慢吞吞地也爬上了床。听到身边有响,戚如珪下意识翻了个身,抱住了他的腰。
“喝了多少?”她闭着眼都能闻到酒气。
“不曾喝太多。”顾行知全身缩进杯子,只露出一个头,“累了?”
“嗯……”她抱得更紧了。
顾行知在黑暗里勾住她的腰,想了一想,还是决定开口问:“铃木兰就在诏狱里,你难道就不好奇,戚老将军当初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世上并非所有的事并非都要答案不是吗?”戚二睁开眼,原来她一直都没睡。
“就像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我们在故事的最初,第一次在燕北见面,你抬起手,给了我一刀,那时我完全不会想到,我们能够相安无事地躺在一张床上。这世上很多东西都不需要答案,享受就够了,享受,享受你的温暖。”
顾行知拥她更紧,昏乱的酒气让他略有些情迷。他看到那只乱草堆里的老秋千,那遥远的童年,两个孩子各执一词,为一只秋千大打出手。
“这秋千是我先看到的!”
“这秋千是我的!”
“这明明是我先看到的!你耍无赖!”
“凭什么是你先看到的就是你的?你才是无赖!”
“你拿石头砸我!你就是无赖!坏姐姐!”
……
坏姐姐,坏姐姐,这么久过去了,他的坏姐姐可从来都没变。
她还和来时一样,诱.惑性的美。只比过去更多了一重故事,故事里,多了一个纵马飞歌的小将军。
他们一起在那齐身高的草浪里诉说心意,小将军第一次将爱慕讲给她听。他们一起在不知名的荒郊野地里相卧缠绕,浑身都是水,浑身都是泥。
他们在相爱,他们相约赴黎明。他们一口口咬在彼此的身上,留下了独属于他们的,独有的印痕。
夜更见深,戚二把头耷拉在顾行知怀里,嘤嘤吸着鼻。顾行知把手拢在她的鬓边,细数着上面的绒毛。
檐下水滴声不绝,他毫无睡意,如今身边不仅是一个人,还有一个,一个新的,新的人,引领他们走向将来……
“娘亲~”屏风后钻出一张粉扑扑的脸,刚从外面跑进来,脸上全都是汗,“娘亲,我刚刚看到,爹爹又跟舅舅跑出去喝酒了。”
“又去喝了?!”女人扔下手里的锅铲,挺着大肚子将差事吩咐给旁边丫鬟。她从后厨隔壁的库房里翻出把刀,刀的一侧,写着“快雪时晴”四个小字。
“走,去找你爹。”女人拉起孩子的手,虎虎生风地踏上马车。傅府花园里祝酒声不绝,众老少爷们儿各个喝得油光满面。
“恭喜恭喜啊,听说顾家夫人又有了一个,长晖好福气啊。”
“哎,哪里是福气,我整日被大的管,被小的训,现在又要来一个,以后更得夹着尾巴做人了。”说话的男人音色浑厚,比从前更多一份稳重担待。
旁边人意欲劝他知足,忽而听见前面一声叫嚷,男人听那声音,原地惊跳道:“快快快!我家夫人来了!快收起来!收起来!”
众奴仆忙将桌上的酒盏一股脑儿撤下,并将原先备好的笔墨纸砚端了上来。男人举起书,装模作样地读着,听闻那声音越来越近。
“顾行知呢?!顾三爷?让他给我滚出来!”
“三哥儿正和哥几个在亭子里畅谈诗篇呢,说是陶冶情操……”
“畅谈诗篇?”女人冷笑,提刀的手摩拳擦掌,“就他那狗脑子,还畅谈诗篇?!我看他长得就像个笑话。”
女人无意与拦路的小厮废话,闹哄哄直往里冲。她越过一片桃林,果见她那丈夫正捧着书,正人模狗样地跟旁边人读着。
“哎呀,夫人来了。”男人放下书,一脸担忧,“夫人怀着身孕,不在家好好待着,何故要跑出来?”
女人没理会他,只揪住衣服闻了闻:“又喝了多少?”
“夫人哪里的话,我正和大家备战春试,见今日春光明媚,诗兴大发,所以与大家一同围坐畅谈。”
众人附和地点了点头。
“顾行知,可以啊。”女人抬起刀,“就这问题,你我说了多少回?你这身子有隐疾,大夫说了无数回,别喝酒别喝酒,你不听,家里不让喝就跑出来喝,还撒谎,还畅谈诗篇,我看你是开怀畅饮吧?”
底下人面面相觑。
“给我留点面子,晚上回去我再跪。”老顾挤了挤眉,忙着跟旁边人陪笑。
“你说你这是干嘛?!好端端的,拿着个刀,哪里还有个内室该有的样子。不知道的以为你是要来刺杀夫君呢,孕中多暴躁,但也没你这样的。”
“我这样?我怎样?”女人不依不饶,“大家伙评评理,啊,我这夫君,身上怀着病,铁了心要喝酒,我天天与他说,不能喝不能喝,他还是要喝,你说万一喝出毛病了,以后我们娘三儿了怎么办呐!”
说着说着,戚如珪装腔哭了起来。
“这就是妹夫的不对了。”裴云突然倒戈,“既然有病,就不该逞能。”
“是是是,大哥说的是。”老顾哄了哄她,但见夫人仍泪水涟涟,不依不从。
“别哭了,我以后不喝就是了。”夫妻两拉拉扯扯地出了府,后面小孩子奶声说:“娘亲,爹爹还背地里藏了许多私房钱呢,说是以后用来买酒喝。”
“私房钱?!”戚如珪戛然停下步,抬起那张压根就没眼泪的脸,一脸怒不可遏。
“这可是没有的事!夫人我冤枉!”老顾瞪了那小事儿精一眼,高举双手,做投降状。
“顾行知你王八蛋!”戚如珪捶了他一下,这回顾行知没让她打着,拔腿就跑。
“快去追你爹,追不到,追不到今晚就别让他进门!”
“阿珪,追我呀。”
男人边笑边跑,一如从前驰骋在风里。他张开双臂,如同飞鸟般徜徉在闹市中。粉金色的暖光里,他重回那张青涩的脸。他右眼角下的疤还在,他还很轻盈。
长风人潮街道,落日夕阳余晖,少年人在跑。你看,天地终有临别,但只要心怀深爱,你我便能永远年轻。
永远,热泪盈眶。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