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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祠急匆匆回到家里。
开门的时候手都有些抖,生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唐诗百已经人去楼空。
好在唐诗百乖巧的睡在床上,他这才吁了口气。
她的左颊还肿着,并没收拾,也不知道是不会,还是就是留着这痛,以做为日后的教训。
宋祠轻手轻脚的去煮了鸡蛋,还顺手拿了药膏。
他一坐下,唐诗百就醒了。
看见他的第一眼,那眼神又僵硬又陌生,却还是几息之后故作自然的道:“你回来啦?”
“嗯,我去送我爸妈,他们回家了。”
这也算是安唐诗百的心,要不哪天父母心血来潮,跑到这儿搞个突击,宋祠不怕亲妈对唐诗百动手——亲妈涵养还是有的,不会和个小姑娘计较。
他怕唐诗百又受她自尊心的煎熬,一碰就炸。
这要是起意离家出走,天下之大,他往哪儿找她去?
唐诗百垂眸,没说话。
对于唐教,她有勇气说“对不起”,可对于宋爸宋妈,她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视线落到宋祠手上的鸡蛋上,唐诗百道:“我不饿。”
宋祠失笑,道:“这不是给你吃的。你中午没吃饭?”
唐诗百悻悻的哦了一声。
宋祠又气又疼,还有些无耐,他问:“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不用,我不饿。”
宋祠长指翻飞,很快剥了鸡蛋皮,伸手贴到唐诗百脸上。
唐诗百疼得嘶了一声,差点儿跳起来。
宋祠按住她的腿:“别动,脸都肿了,拿热鸡蛋滚一滚,好得会快些。耳朵有没有问题?耳鸣吗?脑袋晕不晕?”
唐诗百刚想摇头,又被宋祠按住脖颈:“别动,说话就行了。”
她只好道:“没有,你别大惊小怪,我爸他……”
刚说完,忽然想起他说他再也没她这个闺女这话,又把话咽了回去,道:“就是轻轻打了一下,一点儿都不疼。”
宋祠斜她一眼道:“小骗子。”
脸都肿的老高,还“轻轻”一下。
“是真的。”
宋祠道:“别生你爸的气,上了年纪的人,有撒娇、任性的权利。他就是一时气话,等回头……嗯,我估计你一走他就后悔了。你都任性这么多年,气他不知道多少回,受他一回气也是应该的。”
唐诗百不满的看他一眼,道:“你是他派来的说客吧?大奸细。”
和她的小骗子对仗上了,还是一点儿亏都不吃。
宋祠笑起来,道:“我永远和你是一条战线,不过你爸那边我真挺理解的,你说他也是不容易,跟别人还有讨回来的时候,跟你这亲闺女就永远只有受气的份儿。好不容易耍回脾气,可你是头倔驴,不会顺着台阶下,他这会儿肯定更生气。”
唐诗百低头,闷闷的道:“我不是不知道应该顺坡下驴,可真觉得没什么必要。我是他前世欠的债吧,没孝敬过他一天,就知道气他。现在这样也挺好,起码不会再让他跟着淘腾。”
没了她这个不省心的闺女,他也少生几回闲气,挺好。
宋祠看着她,道:“我有没有教过你?”
“什么?”唐诗百不解的看他。
“别太懂事了,太懂事的姑娘自己就容易辛苦。跟别人就算了,锱铢必较也好,睚眦必报也罢,可当着我和你爸,你真不用这么懂事。”
第143章 暗示
《何必当初》/晚来风徐
第144章
唐诗百很是无语。
什么时候,“懂事”能和她划等号了?
宋祠其实挺够护短的,她都这个德兴了,他居然还这么偏坦她?
唐诗百一脸的无语:“你别以为说几句好话,讨我欢心,就可以占我便宜。”
宋祠笑起来,道:“你别自作多情,我只说我和你爸于你来说是特例,可没说我和你爸比肩。”
他顿了顿,又道:“你刚才说,你是你爸前生的债,这话我虽然不太赞同,但也未必没有道理。小唐,从前的事,不都是你一个人的错。”
他很认真的看进唐诗百的眼里,像是催眠一样,鼓动她盲目又笃定的相信他的观点。
唐诗百却不敢看他那纯粹的眼神,生怕他只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不是讨好你,三字经上就说过:养不教,父之过,不管你爸爸有多少理由,都不能否认,你的性格变成现在这样,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就是他怒极之下打了你一巴掌,我想更多的原因不是他对你愤怒和失望,而是不敢面对他自己做为父亲的失职。”
唐诗百眼眶立刻就湿了。
宋祠这话真的很动听。
唐诗百知道自己很早就错了,且错得相当离谱,但她不是圣贤,让她一味的只反省自己,除了让她自暴自弃和自我嫌弃痛恨之外,不能让她多一分勇气,也不能让她多增一分进步。
现在,宋祠很“公允”的说,从前的她,现在的她,不管犯了多少错,都不只是她一个人的错,终究让她有了同盟,从而不那么孤单和罪恶。
罪恶被多一个人分担,她的愧疚和自厌也就没那么深。
唐诗百脆弱的扭着手指,那倔强的肩颈却瞬间就松驰下来。
宋祠轻叹一声,道:“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唐诗百恼羞成怒,却敢怒不敢言,只羞窘难堪的瞪着宋祠。
宋祠笑起来,道:“我不瞒你,见你第一面,我当时就想,哪家的孩子这么没教养?”
唐诗百愤愤的哼了一声,却无可辩驳。
宋祠安抚的握住她的手,道:“你看,见着熊孩子,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熊孩子的家长是做什么吃的?怎么就把个孩子教成这个德行?”
唐诗百的眼泪啪嗒一下掉下来,把她自己先吓了一跳。
宋祠伸手,轻揩她眼角。
唐诗百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把脸伏上去,软弱的道:“宋祠,我……”
宋祠环住她的腰,一点一点将她拥进自己怀里。
唐诗百哽咽了一声,道:“可错了就是错了,这是抹灭不了的事实。这世道对女人有多苛刻,你不是不知道,男人可以浪子回头,没听说欢迎哪个女人真能改头换面重新做人的。”
一旦女人们行差踏错,那就是一辈子的耻辱柱,不管过去多少年,总有人会掀出来把人再度鞭尸。
不管是左清手里的所谓的“证据”,还是她这次留下的案底,都成了她人生和档案中不可抹去的污点。
宋祠扬声道:“为什么不能?在心不在迹,只要我们自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管他们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什么呢?”
唐诗百惊愕的抬头看他。
他一向不是这么特立独行的人啊,几时变得这么桀骜不驯了?
宋祠的眼神温暖而幽深,唐诗百并没有从那里看出阴暗和算计。
唐诗百惊愕的打量他,因为讶异,整张小脸都显得有点儿茫然。
宋祠托着她的下巴,道:“你怕?”
“……”唐诗百眨巴下眼睛,垂眸道:“有点儿。我怕……怕我的努力都白废了,我好不容易才……”
宋祠嗤笑道:“好不容易才考上的大学?”
对。
他随即又道:“考得上大学就足以证明你有这个能力,又不是非上不可,这世上没上过大学的人多了,没见谁就为此去死的。”
不只。
她为了追上他,为了能和他的距离不那么悬殊,所以拼死拼活,几乎用尽了这一辈子的努力和奢望,到底还是一场幻梦,那份绝望和痛苦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
宋祠似乎明白她的心思,轻轻亲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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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百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被眼泪润湿,显得她又可爱又童稚。
宋祠觉得自己像只禽兽,居然荼毒这样年轻的她。
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捂住了唐诗百的眼睛。
唐诗百的长睫像蝴蝶的软翅,在宋祠手心里张慌的跳了几跳,便老老实实的栖息下去。
她的人也一样,渐渐把控制权交给了宋祠。
宋祠却只是珍而又珍的晴蜓点水般的亲了亲,便松开唐诗百。
他越是动情,眉目间却是清冷。
唐诗百却双颊晕红,人就像喝醉了一样,昏昏沉沉的倚在宋祠肩上,像是梦呓一样的唤他道:“宋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