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从小读史书学医术的少年,到底还是没有成为他想成为的人。
怕被别人传闲话,襄儿也知道要与左相这边保持距离,便交代暮歌若是邱毅来了,称她已经歇息了。邱毅明白襄儿是什么意思,也就不来了。
襄儿这一病病了接近一个月,躺也躺瘦了些。苏卿卿来过一次,听她说她和井文晨还算相敬如宾,襄儿也算放心了。小婉隔几日就会带钰儿来请安,钰儿长的是真快,每次见襄儿都觉得她又高了些,这孩子眉眼和荣嘉像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似的,看着就大气,走路的样子又很像荣心,蹦蹦跳跳的,活脱脱一个小精灵。
“姐姐,下雪了,我们出去玩好不好。”钰儿指着窗外高兴极了。
襄儿也好久没玩过雪,就跟着钰儿一起到了殿前。
邱毅还是站在青悠殿门口,四目相对,邱毅先点头示意了一下。
“他每日都会来吗?”襄儿怔怔了良久,才问暮歌。
“是的,长公主。”
暮歌的回答又一次让襄儿更加难过,当了长公主又如何,还不是一直在失去。
怎样,才算真正为自己而活呢?
年后,左相将荣嘉调到了京城,率十万禁卫军守京。听了这个消息,襄儿知道,左相拉拢荣嘉的日子还是来了,荣嘉是不会接受的,左相,还是会杀荣嘉的吧。
邱毅拦住了荣嘉,只说了一句,“父亲叫你守城,你就好好守城,不要有非分之想。”
☆、刺杀
左相查了一冬江南治水的账,借故罢免了太后党羽上下十余人。开春以后,襄儿病好的差不多了,几次拜见太后时看太后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右相府传来了苏卿卿有喜的消息,襄儿听说了第一时间便去向右相道贺,见到苏卿卿后更是从日常习惯到生活起居叮嘱了好一顿注意事项,苏卿卿看襄儿这么紧张自己,也不好制止,就含着笑看着像个老妈子一般的襄儿。
离了右相府后,还没黑天,集市还未散,襄儿许是还在喜悦中,叫着暮歌陪她去逛。
“这个虎头娃娃做的真好,送给卿卿家的孩子怎么样?”
“这对耳环你喜欢吗,配你那件湖蓝色的裙子应该会好看。”
“你说我们给钰儿买点什么呢,我总觉得她需要的是伙伴而不是这些...”
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得身影越来越近,襄儿和暮歌都感觉到了,襄儿不动声色接着挑着商品,暮歌便准备好奚落一番。
“微臣见过长公主。”荣嘉先向襄儿行礼道。
襄儿还未回身,暮歌先开了口,“荣将军不应该在城门口吗,怎地也有闲情逸致逛这集市了?”
荣嘉还弓着身刚要解释,就大喝小心,拔剑击飞了掷向襄儿的飞镖。
此时襄儿也感觉到了,一个转身躲开,就又将暮歌推到摊位后面,想着自己也不便出手,荣嘉也在场,也和暮歌躲到了一起。
来者大概近十人,与荣嘉缠斗着。
一旁,纪雅郡主赵清许停住了轿辇,掀开帘子看着荣嘉。
其中一个刺客为了甩开荣嘉,向荣嘉抛出三颗铁蒺藜。
“卑鄙!”
襄儿随即从摊位后面翻了出来,一刀割破了他的喉咙。
荣嘉躲过了两颗,剩下一颗嵌入了他的腿上。
赵清许一看荣嘉受伤,也叫护卫去帮忙。
刺客很快都被制服,暮歌过去向赵清许道谢,送走了她;襄儿捡起地上的一把刀,反复端详几眼,走到第一个刺客跟前,问,“谁派你们来刺杀本公主的?”
这个不回答便将刀对着刺客的心脏捅过去,走到下一个跟前接着问。
此后怕是人人都知道庆惠长公主赵锦襄这日在街头杀了人,亲手杀了接近十个刺客。
荣嘉是真的不喜欢襄儿这样,但也明白她不得不这样,想到这里只觉得一阵阵心痛,腿上的伤还在流着血,终于,他一个不稳跪到了地上。
襄儿听到声音回过头,才发现荣嘉受了伤,她三步并两步地扶住荣嘉,叫暮歌去牵来马车。
“长公主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暮歌跟着马车问。
“回青悠殿。”
荣嘉到青悠殿的时候已经陷入了昏迷,襄儿撕开荣嘉的衣裤,拿匕首一点一点挑出了铁蒺藜,又给荣嘉上了药包扎了伤口。她站在床头,手指衔着这颗铁蒺藜,稍稍用力就将它掷进了窗边的墙上,就像做过了几百遍一样十分熟练。
“邱桓,左相大人,这回你可别怪我了。”
钰儿跑了过来,身上的铃铛叮铃叮铃地响,“暮歌说姐姐遇到了刺杀,姐姐你有没有受伤啊!”
这清脆的声音唤醒了荣嘉,荣嘉不禁疑惑这个稚嫩的女声是谁。
襄儿迎过去抱起了钰儿,刚才所有的不愉快都被钰儿给一扫而光,“姐姐没事的,但是这个哥哥他受伤了,钰儿快去关心关心。”
荣嘉只见襄儿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走来,这孩子长的白白的,有一点像小时候的荣心,当年他若没有将襄儿气走,如今他们的孩子也会有这么大了吧。
“谢谢你救了姐姐,你要快点好起来啊,然后带我玩好不好?”
钰儿对荣嘉亲切的很,抓着荣嘉的手不肯放开。
☆、如何待你
荣嘉答应了钰儿过些天给她在殿前架个秋千,对钰儿他可真是有说不完的话。
看着荣嘉钰儿这两父女这么亲近,襄儿竟有一瞬间的冲动想到告诉荣嘉这就是你的女儿,前世他们没有孩子,如今有了也不能相认,该是多么的遗憾啊。
荣嘉,从你在集市上拔剑的一刻起,我只觉得前十年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暮歌唤来了小婉,抱走了钰儿。
“她是郁影县主赵钰。”襄儿本想轻描淡写地解释下,但反而显得此地无银。
“襄儿,我不该怀疑你,”荣嘉犹豫再三,还是问出口,“你还怪我恨我吗?”
襄儿端坐在桌边,不像当日在荣府低着头玩茶杯那般轻快,沉重得多,听到荣嘉说恨这个字时,眸子暗了暗,沉默不语。
恨,何时恨过?
荣嘉一向是看不懂她的心事,也只是看到襄儿含笑摇了两下头才放下心来。
“你还爱我吗?”
襄儿想过很多次,如果荣嘉问她这个问题,她要怎样立即否认与回绝,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爱么,为何要爱?
十年的感情用事最终换来的不过是“你真的是左相派来的吗”,这没有信任的爱不要也罢。
那不爱吧,真的不爱了吗?
还在紧张他啊,还会为他吃醋啊,还想知道他会信自己还是荣心啊。
暮歌适时地闯进来,打断了襄儿自欺欺人般的思索与纠结,“长公主,邱侍卫求见。”
荣嘉目送着襄儿没有回答就跟着这句话离去了。
“邱公子,来青悠殿所为何事啊?”
邱毅从襄儿走过来就一直看着襄儿全身上下,见没有什么伤才放了心,“听说你遇刺,我…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好一个猫哭老鼠。
刺客就是你父亲派来的,你又何必来充什么好人。
左相有过知遇之恩,也有着杀身之仇。
襄儿这样想着,没好气地留下一句“不劳邱公子费心了”,便一甩袖子回了卧房。
襄儿迎头便见荣嘉坐了起来,看她的眼神与邱毅毫无区别。
襄儿没理会他,回到镜前补了妆,脱下沾了血污的大袖衫,叫暮歌送去洗。
“你还爱我吗?”
这次是襄儿问荣嘉,答案毫无疑问,他们心里都有数。
襄儿一步步走向荣嘉,就像刚刚走向刺客一样,步步为营。
“你不必说,我都懂。”
襄儿俯下身,吻住了荣嘉的唇。
荣嘉的手顺势抱住了襄儿。
分别四年的思念哪里是一夜说的完的。
“帮我盯着左相府,一只鸽子都要打下来看看。”
襄儿最后还是回归了正题,她要荣嘉帮她对付左相。
她是皇上的姐姐,当朝的长公主,代表的是天家威仪,制衡的是朝野权重。
相比之下爱与不爱才不重要呢。
如何待你,我便是如此待你,你可愿意。
荣嘉当然愿意,失而复得,定要倍加珍惜的。
如何待你,自是抛去原则,你是怎样的人我就爱这样的人。
☆、树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