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憾春秋(9)

今年端午的宫宴据说是近年来最盛大的一场,一是添了庆惠长公主和郁影县主,先帝子嗣不多,小皇帝赵铭因此对襄儿和钰儿这新来的姐妹格外地亲近。二是高祖武皇帝的仪妃张氏即将过八十寿辰,自幼在仪老太妃身边长大的纪雅郡主赵清许便携张氏回了宫。

要说张氏回来,最不高兴的应该就是太后王顺和了,本来这皇宫里只有她这一位主子,突然出现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太太,这上上下下全去巴结仪老太妃了,尤其是左相,仪老太妃回来当天就凑到了最前面。

其实仪老太妃算是本朝一个传奇的女人,不同于夕阑、连清、柳其微的传奇,她传奇在收养了武皇帝的高皇后之子赵恪还能被继后王氏所容,并将赵恪视如己出教养成为一代明君。赵清许是法亲王赵慑的遗腹子,赵慑叛乱被诛后,只有她求情保住了赵清许。能对仇人的孩子存着恻隐之心,这是襄儿最佩服她的一点。

“庆惠,井少夫人的胎象稳定,你不必总去井府了,仪老太妃大寿在即,纪雅郡主不懂这宫里的规矩,寿宴就由你主办。”王太后不疾不徐地安排着。

襄儿听到太后叫她便抬了头听着,太后是想让她一切从简,削削张氏的锐气,此事当然无法拒绝,只得起身接旨,“儿臣遵旨,儿臣定用心竭力,让老太妃满意。”

“我反对!”

赵清许在一旁突然说。

“规矩本郡主可以学,让她来,她可否会让皇祖母称心。”

襄儿原以为这纪雅郡主当日集市上帮自己是什么深谋远虑,今日她这一开口就着了道,轻松让太后试了她的深浅。

“你,”赵清许指着襄儿喊道,“你知道皇祖母喜欢什么吗?”

“襄儿可以向郡主您请教,论辈分,襄儿该叫郡主一声姑姑,不知姑姑是否不吝赐教。”

襄儿的微笑一直保持着接旨时的弧度,回答也是挑不出毛病,只是看向赵清许的眼睛凌厉得很,气势上就压了赵清许三分。

赵清许被激怒了,直言道,“本郡主不喜欢你,皇祖母也不喜欢你,你这是自取其辱讨人嫌!”

张氏知道再不拦住赵清许,此事便没个结束,纪雅难得回宫就扣了不懂规矩的帽子不好,这才悠悠开了口,“庆惠啊,你这是何时树的敌啊!”

襄儿当然明白仪老太妃是要给赵清许和她一个台阶下,但也不想理亏,就一脸委屈地说,“回□□母,此前襄儿与姑姑唯一交集就是襄儿遇刺姑姑路过拔刀相助,此事襄儿的贴身侍婢暮歌已专门答谢并上门赠礼了,若是姑姑怪襄儿不够诚挚,襄儿此刻亲自向姑姑道谢,还请姑姑原谅襄儿这个小辈。若是因为别的,襄儿自个是不知道了,只能扯句姑姑对襄儿没眼缘了。”

赵清许想说她遇刺时明明会些功夫却非要等荣嘉受伤才出手的,在自己和别人的安危前她偏偏躲着,要别人为她拼命。但也知道皇祖母这是要终止话题,不能再任性地惹皇祖母不高兴。

“纪雅,”仪老太妃假装很严肃地训责赵清许,“就这么一个侄女还同她置气,有你这么当姑姑的吗?顺和说的对,宫中繁琐的规矩你没在这里待过你就是不懂,多和庆惠学学,看看人家知书达礼的,才像个皇家的公主。顺和,我看庆惠和纪雅这两个孩子正好互补,哀家这个寿宴从简归从简,就她们一起操持吧,你认为呢?”

王顺和不好否决,就举起了酒杯,“老太妃思虑周全,是顺和想得不周了,寿宴以老太妃意思为准。今日端午,这杯哀家敬庆惠和纪雅,老太妃的寿辰麻烦二位了。”

襄儿配合地饮尽了杯中的酒,若有若无地看着仪老太妃,果然这老太妃不是个省油的灯,几句话就把太后说赵清许的不懂规矩摘得干干净净,左相她还没怎么对付,就又来了个这样的劲敌,可真应了仪老太妃刚才问她的那句“庆惠啊,你这是何时树的敌啊”。

树敌赵清许她是真不怕,这女人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但是树敌仪老太妃,她心里可是真的没底。

☆、情理

次日一早,襄儿便约上赵清许去尚宫局挑选寿宴的摆设。赵清许本想让襄儿在殿前候半个时辰的,却怕仪老太妃知道后不高兴,就把上次集市上的事情、她的所见所感一一告诉了仪老太妃,希望皇祖母这回可以明白她疏远点赵锦襄。

路过镜鉴殿时,刚好散朝,赵清许匆匆忙忙叫停了轿子,小跑到了荣嘉的身后,“荣将军!”

荣嘉回过头,见到是赵清许,“微臣见过郡主。”

“刚...刚散朝吗。”

“嗯,正是。”荣嘉突然发现不远处襄儿正坐在轿辇上一脸笑意得看着他们,就像看苏亭亭一样看热闹般。

“你要去哪里啊,你要是得空的话...”

荣嘉立刻打断了赵清许的话,“回郡主,微臣还要去练兵场,时辰不早了,微臣告退。”

说完,荣嘉就急忙走开了。

赵清许站在原地愣了半天,还是襄儿乘着轿子到了她身边,“姑姑,我们不是还有正事吗?”

赵清许这才反应过来,应了声接着和襄儿走了。

襄儿摆弄着荣嘉新送她的手钏,觉得自己更看透赵清许这个人了。

“这株矮松到时修剪好摆在殿前。”

“凤钗的样式设计好了吗?”

“朝服上的刺绣要用最好的绣娘来绣,缀的东珠必须是今年新上供的。”

赵清许一到尚宫局就开始一条一条地要求着,在她心里,皇祖母就是值得用最好的。

襄儿坐在一旁默默认真看了所有呈上来的设计图,沉思了良久,才问道,“司制,仪老太妃的碗是谁设计的?”

下面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婢女站了出来,“回长公主,是奴婢。”

“此碗铜胎镀金,质地很好,只是碗身只绘了莲花颇显单调,不如再饰四个圆形开光,釉底篆福寿安康四个字,做工更为精美富丽,寓意更为深刻吉利,你觉得可好?”襄儿将图交还给这个婢女,片刻,她补好了设计图献给了襄儿。

“姑姑,你看如何?”襄儿直接转给了赵清许。

赵清许接过了图,端详了一会儿,坦白讲襄儿的创意的确不错,但她就是想和襄儿反着来,便将图甩到了一旁,“本郡主倒觉得,只绘莲花素雅大气,更适合皇祖母的气质。”

襄儿也清楚赵清许是特意的,不卑不亢地反问道,“郡主,您真的了解老太妃吗?此事不是你同我较量个孰对孰错的事情,更何况我若真是不对我就承认技不如人了,敢问郡主,我这提议真的不妥吗?”

赵清许说不出设计有什么缺点,就反驳道,“本郡主不了解皇祖母,你便更不了解皇祖母。”

“那本公主就滥权一次,仪老太妃的寿辰安排,一切就以本公主说的为准,”襄儿毫不客气,反正有太后撑腰正好借机立威,这帮宫人也不喜欢刚刚赵清许盛气凌人的差遣,一举两得的事,“于情,本公主是皇上的嫡姐,名正言顺的金枝玉叶,你只是赵慑一脉的旁支,没因为赵慑被牵连问罪就是莫大的恩赐了,跑到这里作威作福算什么东西。于理,太后叫本公主主理,你只是协助,你的建议合理我们采纳,反之一概无视,真以为给你什么脸面还敢否决本公主了。尊敬你才敬你一声姑姑,还真以为自己是高人一等了吗,有时间好好学学规矩,提高一下审美,别这么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

赵清许被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闷在那里。

襄儿忙了一个晌午,一进清幽殿就见到荣嘉真的给钰儿架了秋千,父女两个玩的不亦乐乎。

看到襄儿回来,钰儿从秋千上跳下来,姐姐姐姐地叫着。襄儿抱起钰儿问一旁的小婉,“用过膳了吗,还有没有挑食?”

钰儿抢答道,“钰儿今天吃的很多了,一点都没剩,荣哥哥喂的钰儿。”

☆、伪术

荣嘉这会儿已候在了襄儿身边,也问她“用过膳了吗,王姑姑给你熬了粥。”

“暮歌,去盛一碗过来。”襄儿饿得很,立刻说道,“钰儿该回房练字了,小婉你带她回去。”

荣嘉跟着襄儿进了寝殿,第一次为她摘耳环除钗饰,小心翼翼地,生怕弄疼了襄儿。

这一幕前世是他们的日常,如今却到了她利用他这地步才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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