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替家妹向长公主道歉,失礼于长公主前,是微臣同家妹之错,还请长公主原谅。”荣嘉也不知道是在替荣心道歉,还是几年前的自己在道歉了。
襄儿也没看荣嘉,接着闻了闻酒香,“好香的酒啊,原来不是苏二小姐的脂粉味,就是这酒的香气,真真是上品。”
荣嘉认得出襄儿此时脸上的笑容和她杀王蒲前的笑容一模一样,美艳,但藏着杀意。
“加了些什么呢?”襄儿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苏亭亭被襄儿突如其来的变脸吓了一跳,认识襄儿这么久,她真是第一次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苏卿卿猜襄儿可能要对苏亭亭做什么,也乐得看这一幕。
“暮歌,喂给她喝,”襄儿转身将酒放到了暮歌手上,向自己的位子走去,“本公主倒要看看,这么香的酒里,究竟加了什么。”
暮歌捏着苏亭亭的下巴,把酒灌了进去。
“长公主您这是什么意思?”苏夫人一拍桌子质问着襄儿。
“她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襄儿站在主位上,一个转身瞪着苏夫人。
未到一柱香的时间,苏亭亭的面色潮红,额头上浸了一层汗,就是服用了某些不干净的药的样子。暮歌早就备了一盆凉水,正正好好全泼到了苏亭亭身上,但没有任何效果。
襄儿放下了筷子,咽下了口中的食物才缓缓地发问,“苏二小姐这是什么毛病呢?”
暮歌秒懂地接着说,“奴婢听说荣将军营里有几大名医,不如将苏二小姐送去治治。”说完就让门外的卫士将苏亭亭带下去。
苏老爷与苏夫人见状不敢阻止,但都明白公主这是要把苏亭亭送到营里干什么,亭亭怕是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客套了几句,苏老爷就匆匆带着苏夫人退下了。
襄儿叫苏卿卿回房间早点休息,席间便只剩荣嘉与襄儿。
“多谢长公主解围。”荣嘉再一次向襄儿行礼,看着如今的襄儿只觉得恍如隔世,四年不见,她好像对人下手更狠了。
“荣将军不怪本公主不成人之美就好,”襄儿又想起他口口声声的悼念家中亡妻,却又对自己这么保持距离,便留下一句,“人要端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别拿伪善装深情。”
☆、不吐不快
荣嘉敲了两下简燃的房门,就推开了门说,“出来喝点儿。”
简燃正好没睡,换上衣服就跟荣嘉到了院中间的桌子前,也没多问,端起酒坛就跟荣嘉喝着。
一刻还没到,两个人手中的坛子就都空了。
“说说吧,”简燃又从地窖里捧了两坛回来,“苏二小姐是她送来的吧,也就她能做的这么绝,那姑娘下半辈子算是毁了。”
“简燃,我们从小读的是《连将军传》,学的是忠义,她的所做所为,用我们的观念来看,就是错的,可是我又偏偏爱的是她,”荣嘉想起他曾多次执着于襄儿是谁的暗卫,苦笑了下,又举起酒坛喝了起来,“我真的挺在意她对我是真情还是假意的。”
简燃也陪着他喝,不胜酒力又如何,今日他还就舍命陪君子了,“襄儿她,乖张,暴戾,随心所欲,她和我们就不是一类人。你说你偏偏爱的是她,她又何尝不爱你?从她来的那天,她就是绝对的爱你,荣嘉,爱与为人这两者之间有任何矛盾吗?爱就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啊!复杂的是人心谋算权欲贪婪,是朝廷的波谲云诡暗潮涌动。”
“她为什么能放下呢,说放下就放下…”荣嘉还是没有说出口那句我怎么办,她已经能从他身边走过不看他了,已经能像看热闹般看别的女子向自己敬酒了,而他却守着个亡妻的借口,在这里喝着酒,仿佛如今被困在感情中的自己像个笑话。
“你又何尝未有将公私分清?你又何尝不厌烦她如此工于心计?”简燃喝的有点多,话越发地难听了,“她是女子,弱女子,在朝廷的布局中浮沉,和你在幽州打仗一样九死一生,你若爱她,便该护着她不受侵害,而非指责她何处不该何处不对。她本性如此,是你做的不够好,是你先负了她,是你先伤了她的心。”
是啊,就算她做的是错事,那也是他的无能与失职,他凭什么让她豁出命去拼呢?
更何况,她做的真就是错事吗?
荣嘉第一次质疑起了他对襄儿的认识,以及他与襄儿相处模式。
襄儿,你放下了吗?
怎么可能放下。
暮歌看着独酌的襄儿,几次想劝她早点歇息,都没敢说。襄儿觉察到了暮歌有话想说,正好自己心里也闷闷的不吐不快,“你说,我对苏亭亭是不是太过分了。”
“那是她自食恶果自作自受,”暮歌一点也没有避讳,“她这与奴婢早日对邱侍卫做过的有过之而无不及,长公主的宴席上、亲姐姐的婚礼前夜搞这种事,可顾及他们的颜面了。”
“你说,荣嘉知不知道酒里加了料,他为什么要我救场呢。”襄儿喝光了杯中的酒,笑了下。
“公主,他的段数真的不如你,”暮歌说的眉飞色舞的,十分得意,“那日他妹妹来找茬,奴婢几句话便将他骗来了,他是真信了奴婢所说的有人要对长公主不利。”
正好她说到这里了,襄儿便问,“你怎么知道要去找他。”
“那荣心一进门就来者不善的架势,看着就不像有什么好事的样子。至于去找荣将军,纯属奴婢只能找他,他负责长公主的安全。”暮歌解释着。襄儿看着暮歌,越发觉得这个丫头和自己有着相似之处,她要比苏卿卿更懂自己每一步是什么缘由什么道理,如今自己已深陷于权力的纷争中,就算不为旁人,也该找个利益共同能为她做事的人,不如好好培养一下暮歌。
“这件事你做的很对。”襄儿示意暮歌坐到她身边,认认真真交待道,“因为邱毅的事,母后不喜欢你,但不代表本公主不喜欢你,本公主是真的喜欢你的机灵,以后的日子好好跟本公主做事,你可愿意?”
暮歌自然愿意,听完这莫大的恩典,立刻跪了下来,“奴婢乐意,求之不得。”
一夜未眠,襄儿又要早起跟着井文晨去迎亲,繁重的礼数便她累得很,但还要装做大方得体的样子。荣嘉全程跟在一旁,眼睛就没离开过襄儿身上,她眼周遮了厚厚的粉,但还是暗暗透着黑色,昨夜她也没睡好吗?荣嘉的心情更复杂了,或许简燃说的对,他确实该体谅她。
☆、探访
襄儿在井府待到宾客散尽,才终于上了马车回青悠殿,行驶的马车像个摇篮,襄儿晃着晃着陷入了梦乡。梦里她和邱毅逃了课,偷偷去西郊放风筝,邱毅在前面跑,襄儿就在后面追,他们跑了好远,跑到天色渐暗,襄儿喊了好多遍毅哥哥等等我,可邱毅都像没听到一样。终于,邱毅被一条河拦住了,不得不停下脚步。
“我好累,我们回去吧!”襄儿喘着气对邱毅说。
“你为什么累啊。”
邱毅转了身,月光下站在襄儿面前的人,是荣嘉。
毅哥哥!
襄儿突然惊醒。
许是因为她支持了右相吧,所以潜意识里,她以为她要失去邱毅了。
原来,失去邱毅,她同样会难过。
下了马车,襄儿就看到邱毅站在青悠殿门口。
“毅哥哥,你,在等我?”襄儿主动问道。
邱毅回过身,不太好意思地说,“看见有灯,我以为你回来了。”
襄儿的心突然像被针刺了一下一样,是她自私背叛左相在先,又如何受得起邱毅的好呢。
“我做的那些,相爷他,很生气吧。”
“父亲最近忙着查江南治水的账目,不怎么关心井文晨的婚事。”邱毅知道襄儿的愧疚,看着她苍白的面庞,便宽慰道,“你不必担心这个,多关心关心自己,你的气色很不好。”
襄儿微微点头,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邱毅一把接住襄儿,抱着她进了寝殿,放下襄儿后,又拿出襄儿的针,给她施针。一切完毕后,他回过头交代暮歌,“你在这里守着她,我去为她煎碗药。”
暮歌仿佛从未见过这个邱毅,一改往日的不苟言笑,而是真的在紧张一个人,或许他不适合做御前侍卫,或许他此前并不快乐,或许他不该是左相的儿子。
邱毅这一夜在青悠殿忙到天蒙蒙亮才离开,等襄儿早上醒来,邱毅早就没了踪影。针被收拾好放到了床头,药一直在火炉边温着,襄儿闻了闻,想着邱毅这都开了哪味药,由衷的想要称赞邱毅的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