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央拧着眉，腹部开始隐隐作痛，这种痛感逐渐蔓延，逐渐强烈，她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沈南星察觉出她的异常，停下了动作，替她擦去额角的汗，“怎么了？是不是朕弄疼你了。”
提央咬着牙，忍耐着，神色十分痛苦，和往常不一样，跟第一次的痛感也不一样。
沈南星起身，发现了一片猩红，他意识到了什么，随即把提央抱起，给她穿好衣裳，然后焦躁地向门外喊着章玉的名字。
章玉随叫随到，听闻立刻跪在了房门外，“陛下，奴才在这。”
“传太医，女的！”
“是。”
沈南星紧紧地把提央抱在怀里，就像拥着一个稍纵即逝的东西，他一遍一遍地叫着阿央，但是提央的意识已经模糊了，隐约地意识到自己的孩子应该是没了。
她心里痛骂自己自私又无情，不配为人母，但还有一个声音在呼喊：她如愿了，而且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所有的锅都甩到了沈南星身上。
值夜的医女拎着药箱火急火燎地赶到，是上次的那个刘医女，她搭上提央的脉，提央的眼勉强眯起一条缝看着她，等它宣判自己的胜利。
刘医女突然面露喜色，跪下朝沈南星叩首，“恭喜陛下，皇后娘娘是有孕了。”
沈南星大喜，随即又担忧起来，“可……”
“陛下放心，已无大碍，只要好好休息，调理调理即可。”
沈南星松了口气，重新回到刚才的喜悦中来，提央心如死灰，这种落差让她难以接受，只好闭上眼睛假寐。
送走了太医，夜晚重归平静，沈南星兴奋地睡不着，一个劲地在卧房里踱步，然后又走到床边看看提央。
提央被他吵得睡不着，心里又乱又烦，只好爬起来，朝沈南星呵斥：“你能不能消停会儿。”
沈南星瞪大了眼，立刻笑着走到床边，“朕错了，朕这就睡。”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说，迫切地想表达初为人父的喜悦，但是提央刚刚被他折腾到差点流产，这会儿又困又累，沈南星只好脱了外衣，拥着她睡倒，还细心地换了好几个姿势，尽量让她舒服些。
提央揉了揉眼，道：“陛下，你是还放开我比较好，这样我很难睡着。”
面对提央毫不留情地抗拒，沈南星没有发怒，很听话地收回了手臂，甚至往后蜷缩了一些，给提央留了大块的空间。
提央对此没有任何的感动，闭上眼就睡觉了。
她心里有些失望，又有些莫名的庆幸，她也说不清楚这两种感情谁更强烈一些。
第二天，沈南星去上早朝，快到中午时，一位年长的老嬷嬷进了京墨宫，说是来照顾提央的。她长得慈眉善目，虽然年岁已高，但是眼神里却透露着特有的精明。
茜草带着她来见提央，提央看着她，一时有些失神，竟对她有些难以言说的亲切感和信任。
她向前扶起跪下行礼的嬷嬷，“快请起。”
“谢娘娘，奴婢姓赵，此番是来照顾娘娘养胎的，我进宫久了，也有些安胎的经验，娘娘若不嫌弃，就尽管放心，奴婢一定竭尽所能。”
“有劳了。”提央笑道，“赵嬷嬷高寿？”
“不敢不敢，奴婢七十五了，老了。”赵嬷嬷笑着回应，她笑起来更加慈祥，就像宠爱孙儿的祖母一样。
“茜草，你去安排赵嬷嬷住下，衣食都不能苛待了。”
“是。”茜草应道，最近提央对她有意的疏远，她也不好多说话，就是心里很纳闷，一直对她那么亲密的皇后娘娘怎么就变了。
赵嬷嬷道：“多谢娘娘。”
☆、第十七章
自从提央怀了孕，沈南星松懈了不少，只要在皇宫内，她可以去任何地方。每日大量的补品供着，提央觉得自己都快要流鼻血了。
一日清晨，茜草伺候她梳洗，提央知道沈南星不敢对她怎么样，就不顾及那么多直接问了茜草她曾经纠结过的问题。
“茜草，我成婚后第一天，是谁告诉陛下我身体不适请了太医的？”
茜草听闻，停下手上的动作，颦着眉，细细地回忆了一番，“哦，奴婢记起来了，那天我去送刘医女，正巧碰见陛下，陛下见我们从京墨宫出来，就问了一句，刘医女就说娘娘身子并无大碍。怎么了吗？”
提央这才觉得自己太多心，都要神经质了，只好道：“没事，我随便问问。”
茜草疑惑地拿起梳子，继续给提央梳头。
自从赵嬷嬷来，送饭的活就从茜草手上转移给了她，每日的膳食都有几道药膳。提央刚开始还觉得新鲜，勉强能吃进去些，但是渐渐地，不知是吃腻了还是害喜，看到这些饭菜就有点想吐。
赵嬷嬷正把它们一碟一碟地摆放在桌子上，提央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虽然很淡，但她还是险些吐了出来。
“娘娘，您没事吧？”赵嬷嬷赶紧轻拍提央的背，给她顺顺气。
提央摇摇头，“撤走吧，我不想吃。”
“娘娘您都瘦那么多了，这样下去，腹中的胎儿受不了啊。”赵嬷嬷担忧道，无心的话让提央心里很别扭，明明受难的是她，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关心孩子。
“撤了吧，受不住就受不住。”
赵嬷嬷哎呀一声，“娘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奴婢知道您怀着身孕辛苦，奴婢这不是担心娘娘的身体吗？”
提央深吸了一口气，才缓过来一点。
“奴婢这就撤下去。”赵嬷嬷苦着脸把刚摆好的饭菜收回食盒里。
提央心不在焉地看着她，脑子一抽，“嬷嬷，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赵嬷嬷的手一哆嗦，一碟菜摔在了桌子上，里面的东西溅出来不少，“娘娘糊涂了，生育皇子是莫大的恩宠，以后母凭子贵，娘娘一定会荣华富贵享福的。”
提央情绪本就不定，听她这么一说，竟然哭了起来，“我真的不想要，我……”
她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狠心，但是她确实决定了要狠心，虽然这对孩子是不公平的。
赵嬷嬷替她擦擦眼泪，“娘娘别哭了，女人怀孕的时候特别容易心情郁结，喜怒无常，时间长了孩子长大一点就好了。”
提央看着她，极其郑重地道：“嬷嬷，吃什么药能堕胎？”
赵嬷嬷吓得往后趔趄了几步，“娘娘别瞎说，这怎么可以，奴婢可不敢，这可是谋害皇子的大罪啊。”
“不会的，陛下不会知道你的，我会说是自己失足摔小产的，只要每次用药量不大，太医一时也查不出什么，日积月累……”提央有些癫狂地抓着赵嬷嬷的手，“嬷嬷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您的安全，到时候您留在这里，我保证让您富贵舒坦地安度晚年。”
赵嬷嬷有些犹豫了，她没有睁开提央的手，只是皱着眉垂眸，似乎在细细思索着什么。她一个老太婆，无依无靠，没有亲眷，也不知道在宫里要受累多久。
提央看着有戏，继续道：“嬷嬷放心，以后您就是京墨宫里地位最高的掌事，您要是嫌累，就尽管把活指派给下面的人。”
赵嬷嬷抬起头，“娘娘真的想好了？”
提央重重地点了点头，“千真万确。”
两人达成协议，提央不禁感慨后宫中的女人想孩子想疯了，但她却主动要求滑胎，真是活久见。
晚上，赵嬷嬷借着送晚膳，给提央送来了一个小纸包，里面包的是一颗颗细小的药丸。提央知道赵嬷嬷久居深宫，在后宫的纷争中活到这个年岁，她肯定不和她和善的面孔一样简单，有这种东西也是意料之中。
提央收了药，赵嬷嬷离开，刚打开门就听见章玉的“皇上驾到。”
赵嬷嬷赶忙去迎接行礼，提央飞速地把药包塞进袖子里。
沈南星进来时，身后跟着一个女官，她手里端了个巨大的盒子，看起来很辛苦。
沈南星示意她放下，女官照做，行礼后退下。提央看了一眼，沈南星就在她面前打开箱子，从里面掏出一件小肚兜，笑着对提央道，“阿央，你看好不好看？朕不知道是皇子还是公主，就吩咐司衣局各做了一套。”
提央看着那个小巧精致的肚兜，母亲的本能催着她走上前去，拿起了另一件衣物看了看。
沈南星看见她脸上不自觉地扬起了浅浅的笑，情不自禁地在她脸上啄了一口，“辛苦了，阿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