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啊?你能不能自己思考完了再来问?人小周不累的吗?”他横着眉毛怒视兄弟,眼睛瞪成了哈士奇。
枚恩莫名其妙,“你怎么这么小气?你卷子不是没写完呢吗?你管那么多。”
“我——”
费遐周抢过聂瑜的话头,“最后一题是吗?我帮你看看吧。聂瑜,你试卷写完了吗?没写完说什么说?”
聂瑜咳嗽一声,“我、我也有题不会。”
“不会自己去想,卷子写完了一起问。”费遐周瞪他一眼,转过头去看枚恩的卷子了。
枚恩耸了耸肩,假装无辜。
“什么题目?或许我可以帮你。”
一直在旁安静仔细的吴知谦突然看了一过来,温和地询问聂瑜。
“额……这一题。”
其实根本就没什么不会的题目,聂瑜不好说实话,只能随手一指,假装咨询。
而吴知谦给他讲题的适合,聂瑜根本什么都没听进去。
他的一双眼睛不看着卷子,而是瞪着对面的枚恩。
枚恩用了费遐周的红笔改错题,枚恩拍了费遐周的肩膀,枚恩夸费遐周讲题透彻,枚恩……枚恩你他妈烦不烦啊!
“聂瑜,聂瑜?”吴知谦的呼唤将他的灵魂拽了回来,“这题你听懂了吗?”
“额?啊……听懂了。”聂瑜迟钝地回过头来,自己的草稿纸上一片空白。
吴知谦问:“所以这题的答案是?”
聂瑜:“……”
承认吧,他一个字都么听。
吴知谦叹了口气,耐心地说:“那我再给你讲一遍吧。”
如果是费遐周的话,他绝不会把同样的题目将第二遍。
聂瑜的脑子里却蹦出这样一句话。
如果是费遐周的话……
枚恩的卷子才讲了一半,聂瑜突然杀了出来,嚷着什么学累了该去休息休息了,不由分说地将格外赶出了教室,破天荒要请他们喝饮料。
小卖部门口,枚恩抱着一包话梅干走了出来,问:“这个挺好吃的,小费你要不……”
“我喜欢吃话梅!”聂瑜又不知从而钻了出来,横在两人的中间。
枚恩疑惑,“你什么时候……”
话没说完,聂瑜揪着他的卫衣帽将人给拉走了。
“你过来,我有几个音乐上的问题要问你。”
别逗了。
聂瑜天生五音不全,竟然要来交流音乐问题?
一听这理由,枚恩就知道他完全是在扯淡。
“大瑜,你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枚恩问,“哪怕是我,也能让你不爽成这样?”
枚恩这人看似不问世事,一门心思只搞音乐,但是天生的敏感细腻是藏不住的。认识聂瑜这么多年,对方只要叹口气,他就知道在为什么发愁。
聂瑜装傻充愣,“说什么?听不懂。”
“你对我装傻不要紧,对他呢?你能装模作样到什么时候?”不远处的费遐周正在聊天,背对着他们,枚恩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叹气。
就像是秘密的大门被一脚踹了个稀巴烂,原来聂瑜误以为无人知晓的隐情,早就成了公开的流言。
“草,你这小子,”聂瑜在枚恩的后颈上狠狠掐了一把,“合着你早就看出来了是吧?存心逗我呢?”
“我只是好奇,你就这么在意吗?”枚恩打量着他,“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对什么事情都没有特别大的热情。可是这一次,你好像是真的栽了,栽在了费遐周身上。”
远处,费遐周正捧着一杯热腾腾的香飘飘奶茶,奶精的香味随着空中的水汽弥散开,白雾掩映住他的半面脸颊,眼眸如水光澄亮。喝了一口奶茶,奶沫粘在了嘴角,他伸出沿着唇边添了一圈,泡沫没消,奶渍却绵延开来。
聂瑜看着他无意识的犯蠢瞬间,莫名觉得好笑,嘴角快扬上了天,只能用手掩映着。
“栽就栽了吧。”聂瑜说,“我乐意至极。”
十二月北风凛冽,严冬已至,期末考试也如一座跨不过去的大山,缓缓逼近。
聂瑜这次下了决心要好好学习。
他不是个偷懒的人,平日里吊儿郎当是因为什么都不在乎,但自从那日和费遐周长谈后,心中休眠的野心和期待慢慢苏醒,一直模糊的人生理想第一次有了朦胧的雏形。
他开始和几十万名同省考生们一样,天不亮就去上学,熬夜刷题到凌晨,每天的睡眠时间在六小时以下,咖啡当水一样喝,有时两天就能用空一支水笔的笔芯。
作为场外辅助,费遐周也不想拖聂瑜的后退。提前学习高三的知识,帮聂瑜整理错题,分析每次测验的问题所在。他抱怨很多,每个清晨痛苦地起床时都在咒骂聂瑜和寒冷的天气,但不管嘴上嚷得有多凶,劝他休息时,他也决不扔下聂瑜一个人。
备考期的每一天都那样漫长,时间被拆分成了细碎的单词和知识点,每一秒钟都实打实地踩在脚下。枯燥生活日复一日,只有黑板角落上的倒数日期在缓慢前进。
吴知谦连着三周用生病的借口翘了体育课,体育老师大发雷霆,勒令班长顾念下周必须把这个臭小子给揪过来上课。
队伍解散后,顾念挂在双杆上,询问身边人:“吴知谦最近在忙什么啊?一有时间就在他那个笔记本上刷刷刷写东西,好像还是高三的知识点诶。”
“是帮聂瑜记的笔记吧。”费遐周说,“聂瑜每周补课,他每周都在。”
顾念了然,“原来是给我哥写的啊,那怪不得。”
费遐周却奇怪,“这话什么意思?吴知谦为什么要为聂瑜花这么多精力?”
“为了报答聂哥呗!”蒋攀嘴巴大,说中了要害,“聂哥帮了他那么多,好不容易有自己用得上的时候。那肯定要回馈聂瑜啊。”
“这又是什么个道理?”费遐周问,“话说回来,我好像一直都不知道聂瑜是怎么认识吴知谦的。”
顾念提到这个就得意,“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哥乐于助人、行侠仗义,帮过不少人,所以大家才这么服他!”
费遐周:“说来听听。”
“吴知谦高一不和我一个班,我也是从别人那里拼拼凑凑听了些。刚入学那会儿,政地班那位不好惹的大姐大曾经追过吴知谦,但是被他拒绝了,大姐大因此一直记恨他,她身边的小弟也跟着欺负吴知谦。”
顾念皱起了眉毛,有些不忍心。
“听说最过分的一次,吴知谦被关在实验室一整个晚上,要不是我哥第二天逃课去实验室打牌,他还不知道要被关多久。”
育淮的实验室集中在实验楼,离教学楼有段距离,除了一学期偶尔一两次的实验课,平日里也没什么人去。聂瑜就是看准了这一点,什么违禁物品都敢往实验楼藏。
他那天约了枚恩和其他人一起去实验楼斗地主,却没想到在提前望风的时候意外发现实验室里竟被锁着一个人。
那时的吴知谦将近二十个消失没吃没喝,只能趴在冰冷的桌子上睡觉,一晚上就冻出了病。实验室不使用的时候不通电,他在恐惧中独自挨过了漫长的黑夜,等聂瑜找来老师打开实验室大门的时候,几乎昏厥过去。
顾念说:“我哥后来就赵那位大姐大‘促膝长谈’了一番,也不知道威胁了人家什么,大姐大第二天当众给吴知谦道了歉,其他的人也就不再敢欺负他了。”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呢。
英雄救美,聂瑜还真是擅长做这种事。
费遐周一时陷入了沉思。
“现在知道我哥人有多好了吧!”顾念斜眼看他,“要是因为我哥老实就欺负他,我第一个不同意!”
老实?你用这个词来形容聂瑜?
费遐周翻了个白眼,扭头走了。
晚上十点,蒋攀玩了十来把五子棋,终于熬到了晚自习结束。
费遐周撑着下巴坐在座位上昏昏欲睡。
“还不回去吗?”顾念问他,“今天也要等我哥一起回去?”
他点点头,嗯了一声。
蒋攀感慨:“每天都陪聂哥学到那么晚,你不累吗?”
“聂瑜比我还累。”费遐周说。
顾念似乎想说什么,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他只好拽了拽蒋攀的袖子,两个人先行走了。
今天的值日生是吴知谦,他扔完垃圾回来的时候发现费遐周仍坐在位置上,耷拉着眼皮,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