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航星(44)

作者:安德林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还不回去吗?”吴知谦问。

难得对方主动搭话,费遐周迟钝地回答:“啊……我等聂瑜一起。”

他张了张口,缓了很久后才说:“那你临走时记得关灯。”

“好。”

费遐周困得双眼迷蒙,但还是清楚地捕捉到了吴知谦眼中一闪而过的犹疑。

他方才想说的,大概不是这句吧。

没有精力计较这个,打扫的人都陆陆续续回家去了,费遐周侧过头趴在桌子上,闭眼歇一歇。

☆、我偏要勉强

晚自习又被老师抢占来讲题,聂瑜走进16班教室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教室里亮着灯,其他人都离开了,费遐周一个人坐在正中央最好的位置上,脑袋侧趴在桌上,闭着眼睛,呼吸平缓而稳定。

这是睡着了啊。

聂瑜放缓了脚步,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教室里开着空调,温度很高,热得小孩脸上红扑扑的,唇色也极饱满。长睫毛垂落,灯光在脸颊上投射出一道阴影,跨越高挺笔直的鼻梁。

压在费遐周身下的是一堆草稿纸,大部分都密密麻麻演算着复杂公式。其中有一张纸的边角上写了一行字,开头的两个字是“聂瑜”,后面的话则被他的手掌遮住了。

写我什么了?聂瑜心中意外,更多的还有些期待。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张草稿纸抽了出来,中途小孩皱眉哼唧了两声,吓得他一动不敢动,等对方再度平稳睡去了,才将目光移到了这纸上。

于是他终于看见了完整的句子——

聂瑜个狗东西。

狗东西本人:“…………”

骂人就算了,还用笔写下来,这什么坏毛病?

聂瑜冷哼两声,将这一张纸对折成小方块,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不能被白骂一顿。桌边角上有只没有盖上笔盖的红色记号笔,一个恶作剧的念头窜过聂瑜的脑海,他抿着唇握起了这支笔,鼻尖对准了费遐周的脸。

既然担了狗东西的名号,那就无妨做点狗东西应该做的事情。

聂瑜憋着笑,用很轻的力度在费遐周干净无暇的脸颊上画了一个圆圈,圆圈内一个富有深意的大字——拆。马克笔的墨厚重,轻轻一划就能留下一道鲜明的印记。没几秒,睡梦中的费遐周就被盖上了公章,分入了报废拆迁部。

“噗哈哈哈哈。”

聂瑜发挥出在课本上画小人的功利,三两下将美少年折腾成了大花脸,自己也是越看越好笑,忍不住笑出声来。

费遐周浑然不觉,在梦里咂了咂嘴。

“聂瑜……”他喃喃梦呓,“你就是只狗。”

笔尖僵在了半空中,被叫到名字的人顿住了动作。

也没什么好骄傲的,与其说是被喊道了名字,倒不如说是被骂了一顿。

可是,可是你怎么在梦里还记着聂瑜这个人的存在呢?明明因为这个人辛苦得不行,怎么在梦里不放自己舒心自在一些呢?

聂瑜将笔盖合上,没法在下笔了。

丑死了,被画成大花脸的费遐周,满脸的水墨,像只小花猫。

可是小花猫明明很可爱啊,像翠花一家,都很可爱的。

完蛋了。

聂瑜伸出手,抚摸着他柔软的发丝。

怎么都被画成这样了,我还是觉得你很可爱呢?

自然界中任何两个物体都是相互吸引的,引力的大小跟这两个物体的质量乘积成正比,跟他们的距离的二次方成反比。

万有引力定律为聂瑜开脱,他想要靠近费遐周实实在在不是鬼迷心窍,只不过是拙劣的物理知识意外反哺。

于是,聂瑜俯下身,在小花猫的额头落下了一个轻柔的、一触即逝的吻。

原本被关好的大门漏出了一条缝隙,缝隙外天幕颤动,一个黑影风一阵地掠过门槛。

没待聂瑜坐回去,费遐周缓缓睁开了眼。

聂瑜眨巴眨巴眼睛望着他,喉结上下滚动,紧张感溢于言表。

费遐周揉揉惺忪的双眼,问:“你来了啊……现在几点了?”

“十、十一点了。”

“你怎么说话磕巴了?”费遐周狐疑,“你这个表情是怎么回事?趁我睡觉干什么亏心事了?”

听着话的意思应该是没被发现。

聂瑜暗自松了口气,岔开话题:“不早了,赶紧回去吧。奶奶做了夜宵等咱们呢。”

提到夜宵,费遐周立马醒了觉。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好书包,跟着聂瑜回家去。

教室里是没有镜子的。但是聂瑜忽视了一个常识,当室内明亮而室外黑暗的时候,一扇玻璃窗的反射效力也可勉强充当一面镜子。

费遐周走到教室门口的适合,顿住了。

“怎么了?”聂瑜关了空调走过去。

费遐周一言不发,迈着大步走到了窗户边,侧过脸,被涂的乱七八糟的脸颊在玻璃上清晰地反射了出来。

聂瑜瞳孔地震。

忘了这茬了。

费遐周幽幽地转过身,幽幽地看着聂瑜,幽幽地说:“聂瑜,你最好能解释一下。”

“这个事情吧……”

聂瑜平静地拧开教室门——一溜烟跑出门外。

“聂瑜,你这个狗!”

费遐周咬牙切齿,骂得响亮。

补习大业在新一阵的降温中停止了。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一月刚到,气温日日零下,屡创襄津市的气温记录的新低。高三一模考试在寒冷中开始了。

距离考试还有半个小时,考场外的走廊上站满了人,所有考生飞快翻着笔记本,争取在考试前多记上几个知识点。

“咳咳,咳咳咳!”

聂瑜双手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不断。

“怎么了?感冒了?”枚恩瞥他一眼,“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他舔了舔唇,思索了片刻,“费遐周这两天有点小感冒。”

“他感冒关你什么事?”

“被传染了呗。”

“你俩又不在一个教室上课,这都能中招?难不成你还……”枚恩说到一半,不知道想到哪个地方了,面色大变,“我靠,你对人家小朋友干什么了?”

“我是这种人吗?”聂瑜揉了揉鼻子,“就是前两天,那什么……”

“停止!不要污染我的耳朵。”

枚恩对他怎么染上的感冒不感兴趣,他翻了个白眼,扯开话题。

“你带课本没有?《蜀道难》我又忘了,有几个字怎么写来着,巉岩的‘巉’下面有没有一点?”

“我带书了,你等我找找。”聂瑜从杂物堆一般的书包里抽出一本封皮破破烂烂的语文课本,连带着掉落一地讲义。

枚恩蹲下去帮他捡东西,一堆A4纸里夹了一张小卡片。

“这是什么?”枚恩问。

“啊?啥?”聂瑜看了一眼,“这不是你给我的吗?”

卡片平平无奇,方方正正的硬牛皮纸,上头用水笔写了五个大字“祝考试成功”,字迹俊美,刚韧有度。

“我啥时候给你写过这玩意?你觉得我能写这么好看的字?”枚恩莫名其妙。

“那……是沈淼吗?”聂瑜挠头,“这是夹在讲义里头的,我还以为是你帮我整理的知识点大纲。”

枚恩摸了摸下巴,“谁这么好心啊,帮你印讲义还不留名?田螺姑娘?”

聂瑜翻白眼,“还螺蛳先生呢。”

监考老师抱着密封试卷和金属探测仪往教室走来,人群骚动起来。

二人同时紧绷起心弦,将田螺姑娘抛到了脑后。

三天后,考完最后一门政治,一模结束。整个上半学期的课程也告一段落。

寒假补课开始前,高三生难得放了个假。恰巧碰上奶奶要下乡参加亲戚家小孩的满月酒,聂瑜决定趁这两天,请朋友们来家里吃火锅。

那时候还没掀起川味火锅的热潮,襄津市内唯一的两颊火锅店都是不正宗的北京铜锅,普通老百姓图个实惠,都是自己在家煮着吃。

冬季天寒地冻,吃上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那滋味别提多爽了。聂瑜特地一大早去菜场买了猪骨头熬高汤做汤底,虽没什么独家秘方,却是实打实的鲜香。

被称作朋友的那群人,平常有时帮忙就跑得没影,一听说聂瑜请客吃火锅,什么补习班什么钢琴课,通通不上了,带着一张嘴和空肚皮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布置碗筷的时候,聂瑜只拿了六套餐具,费遐周却又摆上一只碗,说:“今天一共七个人,我也邀请吴知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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